刘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都亮了。”
“我们得去找找三哥。”赵小五道。
刘离就着赵小五的手起身,道:“昨晚混战的时候,他和子明在一块,子明功夫很好,应当不会有事,你先不要担心。”
赵小五点了点头,但是心里依然焦急不已。
昨晚一战本是赵寻设的局,他料定那达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定然是极难对付的,与其一直防着倒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他便借着护送伤员回漓州的功夫,做好了部署,预备在荒村之中落脚,只要那达的人出现,便有法子将其一网打尽。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袭击荒村的雇佣兵伤亡惨重,可谁知中途征北军中突然有人反水,导致赵寻等人措手不及,险些全军覆没。
最后雇佣兵虽然伤亡惨重,赵寻等人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大雨之中众人不慎走散,如今许多人更是生死未卜。
“没想到征北军中竟然会有人反水,而且还用了毒烟,简直是卑鄙无耻。”刘离骂道。
赵小五试着运了运气,发觉依旧没什么力气,开口道:“也不知道这毒烟除了让人脱力还有没有别的害处。”
刘离显然对毒烟也不太了解,只道:“应该没什么大碍,好在沈将军发现我们没赶到驿馆,一定会回来接应,咱们一边找回去的路,一边找赵寻他们吧。”刘离道。
赵小五点了点头,又捡了根树枝给刘离。刘离哭笑不得的接过树枝拄在手里,两人沿着林间小路向前摸索着前进。
“若是我这一身功夫就此没了,往后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刘离感叹道。
赵小五侧头看他道:“种地砍柴,怎么都能养活自己,很容易的。”
“我不会种地。”刘离道。
“其实我也不会,咱们可以一起学。”赵小五道
刘离突然停下脚步道:“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赵小五也停下脚步仔细的想了想,道:“我得问问三哥。”
刘离闻言一怔,这就是同意了?他心中一喜,正欲继续追问,却见林子的另一边来了一伙人,正是沈世年他们。
“大公子!”看见刘离,忙快步过来接应。
“沈将军,有没有找到其他人?”刘离问道。
“找到了一些,活着的死了的都有。”沈世年道。
“三王爷和陈子明有消息吗?”刘离又问。
“子明中毒后掉进了河里,溺水了,不过人已经救起来了没有大碍。”沈世年道。
“我三哥呢?”赵小五忙问。
沈世年目光一闪,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道:“你们先跟我回去吧,你们体内的毒还没有清,不能大意。”
赵小五闻言心中一凉,顿时看了看刘离。
刘离便道:“到底怎么样,别磨磨唧唧,说啊。”
沈世年只得道:“我们找到了三王爷的扳指,不过戴着扳指的那人已经……面目全非了,认不得是不是三王爷。”
昨夜那些人不知弄了什么毒,毒气吸入之后不仅会使人脱力,有的毒液沾到身上还会让人皮肉迅速腐烂融化,简直是恶毒至极。
想来沈世年说的面目全非之人,定然是沾上了毒液。
赵小五闻言看向刘离道:“肯定不是三哥,对不对?”
刘离便安慰道:“对,肯定不是他。”
话虽这么说,少年身体却不住颤抖,显然是真的害怕了。赵寻的扳指怎么会跑到别人身上?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相信,死去那人的身份都极有可能是赵寻。
受伤的众人都被沈世年护送到了漓州,贺竹亲自配了药为众人驱毒。好在刘离等人中毒都不深,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
赵寻一直没有下落,陈子明伤还没好利索便返回了北江,朝刘璟汇报了这次途中的遭遇。
他一直认为护送赵寻是自己的责任,所以一直对赵寻的失踪心怀愧疚:“三王爷的事情,我有很大的责任,当时情况一片混乱,而且是夜里,我……”
“你不必自责,此事是我考虑不周,这是一步险棋,我早该料到会有风险,就不该答应赵寻的提议。”刘璟道。
“那现在怎么办?”陈子明道。
“我亲自写战报。”刘璟道。
陈子明道:“可是……陛下若是知道三王爷已经……”
刘璟道:“目前还不能确认那是赵寻的尸体。”
“既然如此,何不等消息确认了再写战报?”陈子明道。
“若赵寻最终安然无恙还好,若他真有个万一,总要让陛下先有个准备。”刘璟道。
坏消息若是骤然传到京城,难免会击垮李越,可若是一点点告诉李越,对李越的伤害便可以因为时间的拉长而降低些许。
陈子明闻言便知道了刘璟的用意,一时之间不由心生悲悯。李越与赵寻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里,若是赵寻真的不在了,对李越而言必定是极大的打击。
尤其他此时也心有所属,很容易由此及彼。
刘璟的战报,只说赵寻在去往漓州的途中失踪了,并未提及扳指一事。
战报是在早朝的时候送到的,李越看过之后只沉默了许久,什么都没说。仿佛只要他不闻不问,找到人就还有很大的可能,若他一问便像是确认了这个噩耗一般。
不久后,雇佣兵被全歼的战报便发往了京城,与此同时刘璟还详述了那夜反水之人的前因后果,并已经按军法处置了所有相关的人。
大夏屡遭重创,无力一战,再次与大余讲和,并割了边境的城池作为讲和的诚意送给大余。
捷报频传,唯一没有的就是赵寻的消息。
数日后,陈子明回京,并带来了赵寻的信物。
陈子明一路风尘,显然是一进京便直奔皇宫而来,他手里托着一方木盒道:“自那夜之后,刘帅派人在附近日夜寻找,但至今未有三王爷的下落。臣今日前来,是想将三王爷的信物交于陛下。”
李越瘦了许多,下巴都变尖了,双目带着血丝,想来是没怎么睡好的缘故。他接过陈子明手里的木盒,打开一看,里头正是那枚写着“越”字的扳指。
李越心口一滞,痛的险些晕厥。他还记得那日赵寻送他扳指时说过的话。
赵寻说:“因为我们不在对方身边的时候,这枚扳指就可以陪着彼此,这样就等于没有分开。”
赵寻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舍不得你,和你舍不得我,是一样多的。”
可如今扳指回来了,赵寻却不见踪影。
李越双目通红,冷声问道:“你们既然未曾找到他,为何会有这扳指?”
陈子明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扳指……是在一具尸体上找到的,但是那具尸体因为面目全非,所以无法判断是否是……”
话已至此,李越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天来,他日思夜想,那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出现,如今骤然得到了印证,他却依旧觉得像在做梦。
“你退下吧。”少年开口道。
“陛下……”陈子明还有些不放心。
“退下。”少年突然吼道。
“是。”陈子明闻言只得告退。
殿内只剩李越一人,他手里攥着那枚扳指捂在心口,只觉得自己那颗心一下子碎成了八瓣儿,疼得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福喜在殿外候着,终究是不放心,于是冒着被责骂的风险进去看了看。
这才发觉少年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还渗着血迹。福喜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滩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叫人去请了太医。
太医看过之后,只说是郁结于心,除了开点汤药调理,也没别的法子,还是得看开了才行。可是说看开,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当夜,李越高烧不退,一直昏迷不醒,可他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枚扳指,即便昏迷了也没有松开过。
福喜在一旁守着,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就差去烧香乞求老天开眼了。
少年迷迷糊糊昏迷着,不知不觉竟坐起了梦,他梦到了赵寻离开之前的那晚。
那晚他睡不着觉,便对赵寻说:“这扳指这么大,戴着睡觉的时候,硌得骨头疼。”
赵寻翻身抱住他道:“疼的时候,你就想想我,然后你就能知道,我或许也被硌醒了。”
少年一想到赵寻的扳指已经不在对方身边了,顿时难过的不能自已。他迷迷糊糊又梦到自己到了一片林子里,那林子里躺着一具尸体。
他远远看不清那尸体的样子,只能看到尸体身上放着赵寻那枚扳指。少年一步步朝那尸体走去,只见尸体浑身血肉模糊,皮肉都不剩了,白骨都露在了外头。
李越弯腰捡起那枚扳指,然后伸手去摸了摸尸体面目全非的脸。突然之间,那张脸迅速恢复了样貌,模糊的血肉重新变得完好无损。
可是那张脸,并不是赵寻的脸。
少年大口喘着气从梦中醒来,攥着扳指的手心都被汗湿了。他苍白的面上,渐渐恢复血色,双目也渐渐有了神采。
一旁的福喜忙道:“陛下,您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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