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适之知道此时正德帝心中的怒火,而他对此也万分赞同,更是猜到了正德帝隐隐约约的想法。若是继续任由鞑靼下去,岂不是欺辱我朝无人!
复又三日,施华交上了满意的答案。焦适之立刻派人出城前往供出来的地方追查,顺利地逮捕了不少人,而那些操着一口蒙古语的家伙倒是没有他们的手下耐抗,不到半日就在施华的催压下吐露了不少东西,正德帝看着里面满满的隐秘,笑得非常明媚。
嗯,非常明媚。
施华忍住摸脖子的想法,低声询问,“皇上,那些人要怎么处理。”
正德帝摩挲着指腹,慢腾腾地说道,“把那几个鞑靼贵族的脑袋割下来,随军带走。其他人,就地处决。”
“前几日他们刚与鞑靼联系,而三月一回报,那从现在起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令王勋封锁所有的消息,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好,两罪并罚令他直接自刎。”
“适之,下令大军开拔,去宣城!”
从唇间磨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冷冽的杀意。
施华倒退了出去,几近满头大汗,望着身边同他一并出来的焦适之,“大人,难道您没觉得皇上的气势……”那声音又低又急,还没说完就被施华自己吞了下去。这样示弱的话语完全不该说出口。
焦适之宛若不觉,摩挲着佩剑说道:“皇上难得有如此干劲呢。”他轻笑着拍了拍施华的肩膀,脚步轻快地去传达了命令。
一旦得知皇上要出居庸关,反对声此起彼伏,几乎没有停顿的时候。
然正德帝的态度十分强硬,直接下令随行大军直接开拔,把那几个执着劝谏的大臣直接打昏带走,等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距离大同已经不知道多远了。
李东阳皱着眉听着身边围着的一群人,对皇上把这群大臣交给他十分不满。皇上倒是能躲着不见人,但是他却是不行,围着嗡嗡的人太多,第二日他直接令人说他身体不适,谢绝见客。
杨廷和全程旁观了李东阳这一手,惊讶地说道:“李大人,他们有些的确是言过其实,但是皇上那里您真的不打算多劝劝?宣城可是出关了啊!”
李东阳老神在在地捧着手炉,问了杨廷和一个问题,“你说现在是皇上说了算数,还是我们说了算数。”杨廷和膈应了一刻,不得不说道:“当然是皇上。”就算不是在这里,难道就是他们说了算数?
“那你觉得,皇上这一次去宣城的决心,与去大同的决心有何不同?”李东阳又问道。
杨廷和蹙眉,仔细思考后说道:“去大同的时候与这次当然是不能相比较的,鞑靼如此虎狼之心,自是……”他的话音渐渐弱了下来,眼中若有所思。
李东阳从小桌子上端来茶盏轻啜了一口,那暖意流遍全身,整个人都舒坦起来,“我不是不想劝皇上,只是不做无用功的事情。之前我等挡不住皇上来大同的心思,那时候皇上的心思也说不得多正经,就是想来边关看看。”
“可是此刻皇上内心如所你所见,可不再是抱着玩闹的心思。这么些年下来,难道你还没弄清楚皇上的性格,他想做的事情,便是把天下闹了个天翻地覆,也是无法阻止的。”
“虽然我等曾经是他的老师,可再不能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他咯。”
在李阁老这句悠悠话语中,微微晃动的马车窗外,一只雄鹰猛地拔高而起,在空中鸣叫。蓝天白云下,齐整的队伍在大地上行进,凌冽的寒风带走所有的温度。
又下雪了。
大片的雪花落在肩头,很快又被冷风吹去,骤降的温度刮得人脸生疼,幸得后续的粮草补足很快到位,倒是没有多少人在这场大雪中冻伤。
正德帝加紧赶路,在路途中摒弃了一部分负重,精简了队伍后速度提高了不少。过关的那天,正德帝特地从马车内出来,不顾阻拦一定要亲眼见见居庸关。
居庸关的巡城士兵在事先并没有得到皇上要来的消息,起先在先行军传令下犹不能信,直到那跃入眼帘中的长龙出现后,吓得几乎要从墙上摔下来,一边派人去通知守将孙公平,一边着急忙慌地下了城墙。
只是守将未至,即便是他守城军官也不能打开关门。他一边着急令人一探再探,一边在城门口不住晃悠着,总算是等到了孙公平过来。
孙公平镇守居庸关有几年了,虽然得知了皇上要北巡的消息,却从来不知道这位还真的往这边来了。一边在心里怀疑这是个虚假的消息,一边又不得不赶紧穿戴好盔甲,赶忙着出去了。
在骑马飞奔的时候,孙公平突然想起来十几日前拿着令牌过关的那小队人马,虽然在居庸关没有任何停留,但是他们身上的服饰以及来的方向……难道与皇上这一次过来有关?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孙公平看着手底下的千户满头大汗的模样,疑惑地说道:“你怎么了,就算是皇上来了,又没有犯事,你这是自己瞎着急呢?”
那千户擦着汗说道,“半个时辰前就有人来喊门了,只是卑职以为是谎报,派人看着他们,想着问出点消息来……”只是没想到,那竟然是真的!
孙公平从马背上给了他一脚后才翻身下马,吼了这傻蛋一句,“我说你大冬天平白无故出了一身汗,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待会皇上要是问起来,我看你怎么圆!”然后又对着旁边的士兵说道:“还看着干什么,还不快开关门!”
正德帝倒是没有生气,骑着马在关内绕着城墙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关门刚好在他面前打开,守将孙公平被这一骑当先的模样吓了一跳,直到认出朱厚照身上的纹饰后才连忙跪下,“卑职孙公平,拜见皇上——”
身边的士兵接连跪拜,“拜见皇上——”
一排排的人跪倒下去,连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也尽皆跪下。
闻霜被那震天响的声音吼得烦躁地跺着地面,正德帝笑眯眯地伸手安抚一二,望着那一望尽收眼底的关城,抬手示意,“平身吧——”
天下九塞,太行八阱,居庸关自古便是中原抵御外敌的所在。山势雄奇的峡谷中,翠峰重叠,气势轩昂下又隐带绮丽风景,重重掩映的关中水道分开两侧,涧水潺潺流入,澄澈秀美。
朱厚照进入居庸关后便被这关内的景致吸引,不过居庸关不过是他途径的一个地方,正德帝没打算长留,在此休整一日后,正德帝便出关,继续往宣城而去。
正德九年十二月初三,史书有载,武宗出居庸关。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却是波涛汹涌的初始。
宣城总兵陈巧平倒是比居庸关的孙公平消息灵通点,在得知了皇上的旨意后,他已经封锁了城镇一段时日了,果真被他查出来不少东西 ,不过比起大同的情况要好上不少,清除起来也容易点,在正德帝的队伍到达前,基本已经完成了。
宣府的布置其实与大同镇大同小异,正德帝到来的第一日是在巡视中度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倒是沉寂下来,开始频繁地与陈巧平会面。
几日后,焦适之看着难得挫败的朱厚照,笑着问道:“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这几日焦适之都在收集着锦衣卫陆陆续续的反馈,好在各大边镇的问题都不是很大,而且都是些小小的问题,守将都谨慎地采取了较为柔和的举措,令鞑靼不能察觉。
正德帝摸了摸下巴,略显泄气,“虽然我是皇帝,不过在这里我说话的分量却比不得陈巧平。不过这是自然的,他是守将,就需要有这样的魄力。但是连陈巧平都不怎么愿意听我的,这就麻烦了。”他想要利用宣城的探子去查鞑靼的消息,然而陈巧平却认为没有必要。
朱厚照是皇帝,自然没有必要同陈巧平解释他的意图,两人这两日都是不欢而散居多。
焦适之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即便您现在在这里,君是君,臣是臣,将是将,这点还是没有改变的。”
正德帝明白这个道理,但眼下若是不用宣城的人手,派锦衣卫或者东厂的人去自然没什么效果,既然如此……
他双眼一眯,轻笑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焦适之顿时身上发寒,如此毛毛的感觉……难道皇上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
咳,鬼主意倒是有点过了。
当焦适之得知皇上已经下达出去的旨意后,顿时觉得他之前的想法还是正确的,皇上的主意还真的是鬼主意!
李东阳来找焦适之的时候,焦适之还不知道此事,被李东阳一问还有些茫然,随后才被李东阳告知了此事,“皇上自名朱寿,封镇国公、威武大将军,封地宣城镇国府。”这每一个字,李东阳都是盯着焦适之的眼珠子说的。
奈何他只能从里面看到茫然与震惊,随后是一闪而过的好笑与无奈。
看着明显怀疑他的李阁老,焦适之笑着摇头,“李阁老,皇上的确是没跟我说过此事。虽然他的确是说他有个好法子,但我未曾想到皇上所指的居然是这个。”
摒除胡闹的成分,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朱寿封地在宣城,又同为将领,宣城总兵完全没有不与他分享的权力,更别说朱寿身后更有一层皇帝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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