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世家 (也无缘)

　　实在是太丢人了，他不敢去看顾琊的脸，只低着头观察起了自己二十年没有回来的地方。
　　那雕塑比亓官晏想象的还要巨大，他游历江湖多年，未曾见过这么巨大的雕塑，他们两个人站在这雕塑的残骸之上，与地面的高度都快有两层楼高，顾琊施力的时候很是注意，将这雕塑几乎是从中破开，切成了两半，不然如此巨大的石像，落到密道里，怕是那个口再也出不来了。
　　这座已经被顾琊劈开的麒麟像是倒卧在地上的，一看便知是当年想要堵住洞口的人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挡住，只好把那石像推倒在了地上，这样看来，当时来堵住密道的人绝非几个人，怕是得有好几十人，而且大多身强力壮，一边推，一边拉，这才有可能把这石像推倒在密道口。
　　在这损坏了的麒麟雕塑的百米开外还有一座矗立着的麒麟雕塑，应该就是与它一对的另一只麒麟，那只麒麟面朝着这里，像是在看着亓官晏与顾琊一般。
　　亓官晏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惊，揉了揉自己的臂膀不让自己太过恶寒。
　　站在麒麟雕塑的残骸上，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麒麟山上的景物，几座山峰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间或露出一间房屋的一角，还可以看到连接两座山峰的黑色玄铁锁链，在空中摇摇晃晃，尸体已经被人全部收走，当年留下的血腥气味与痕迹也在二十年的时间内烟消云散，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苍翠的绿色，似乎充满了生机，只是一点人气都没有。
　　亓官晏勉强辨认着每一座山峰，他离开麒麟山的时候不足周岁，对这里的记忆几乎为零，所能够记起来的也不过是当时烧的发烫的空气和脸上沾满的别人的血，烟熏火燎的焦味和浓重的血腥味道是他一直忘不掉的、麒麟山庄的回忆。
　　不过这些与他面前所看到的麒麟山庄都有极大的差别，他面前的这个麒麟山庄，似乎更贴近于钱右丞向他描述的那一个。
　　他有关于麒麟山庄的、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来自于钱右丞的描述，在钱右丞的描述中，麒麟山庄是一个像是世外桃源的地方，钱右丞第一次踏上麒麟山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是到了仙境一般。
　　顾琊见亓官晏面上有些黯然，不禁捏了捏他的手：“世事无常、风云莫测，麒麟世家信奉天命，应该也知道轮回的道理。”
　　亓官晏见他一脸担忧，不禁失笑，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的，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我也是看不到麒麟山庄的盛景的。”


第82章 八十二
　　顾琊突然想起，若是麒麟世家不曾遭受如此大灾，该活下来的“亓官晏”就是另一个了，他与亓官晏自然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流云山庄向来遗世孤立，很少与别的门派有什么往来，对于顾琊来说，其实当年顾清河到底为什么加入了青山结义也是一个谜团，只是他没有什么兴趣想去探寻而已。
　　“我们真的没有见过面吗？”顾琊突然问道，他第一次见到亓官晏时就觉得十分熟悉，虽然也知道这台词像是哄骗小姑娘的登徒子，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委婉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庄主去过山北吗？”在亓官晏的印象里，他与顾琊是没有接触的，他不到一岁前都在麒麟山庄，顾琊从没有来过，即便是来过了，也不可能从一个婴儿的脸上认出来他的影子；火烧麒麟山之后，他被钱右丞带去了山北，一直在山北长大，从没有来过山南，直到他收集齐了麒麟甲，又听说了宋衍有些动作。
　　顾琊不像是那种会去山北的人，山北在山南的眼里，向来是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地方，稍微有些头脸的世家都把去山北看作是一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不过先前在郑少衡的婚宴上，顾琊曾说自己去过蜀地，如果那么远的地方顾琊也去过，似乎翻过阆崇山脉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顾琊却摇了摇头：“不曾去过。”
　　亓官晏失笑，顾琊这样的性子，的确不像是会想去这种蛮荒之地的模样，自他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待在山北，从没有来过山南，若是顾琊也不曾去过，那么他们的确是不可能见到的。
　　亓官晏斟酌了一下措辞，笑着看着顾琊：“若是庄主没有去过，那么我们即便是见过，也应该不是此生的事情了。”
　　顾琊一愣，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头看向了这块空旷的平地：“这两座雕塑似乎有些古怪。”
　　亓官晏点了点头：“不错，正如同云阳城后面的那扇城门一样，不知道的人只会当作是风水玄学的说法，但是若是这两座雕塑只是为了风水一说，这边这只麒麟早就倒在了地上，也不见山上有什么变故，要我说，一定另有乾坤。”
　　顾琊环视了一圈四周的景色，却是没有看出来什么蹊跷：“也不知道是年岁久了还是别的什么，我只知道这里的确不同凡响，只是却也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
　　亓官晏皱着眉头道：“这两座麒麟雕塑原本应该相互面对着中间的空地，像是用作什么仪式的，但是这正中间却什么都没有，实在是不应该，至少也该有个石台子之类的用以祭祀才对，我们方才上来的密道正好在这座麒麟的旁边，若是我的猜测不错，这里应该有一圈的密道入口，而我们刚刚上来的这个不过是其中之一。”
　　顾琊一愣，而后问道：“你怀疑这里就是密道的聚集中心？”
　　“地下肯定也有它们连通在一起的地方，”亓官晏点了点头：“不过……地上么，怕是就在这里。麒麟山庄有十二座山峰，每座山峰都有不同的功能，用以接待客人的、住宿内眷的、针绣浣洗蒸煮后勤的、练功习武的……等等不一而足，其中有两座山峰是不让普通弟子上去的。”
　　“其一是庄主所在的麒麟峰，这是麒麟山庄最为庄重威严的地方，本家弟子若无急事没有传召是不得随意进出的，而外门弟子更是没有拿到通行令就不能往来。”亓官晏仔细回忆着钱右丞和自己说的那些往事：“还有一座山峰，是唯一一座没有名字的，麒麟世家的人管它就叫做无名峰，无名峰原本是有名字的，但是因为许多原因，它的名字慢慢消失了，这是麒麟世家的禁地，是严禁弟子出入的。”
　　顾琊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正在这座无名峰上？”
　　亓官晏应了一声，看了看四周的景物：“十有八九，麒麟雕塑也只有前山和此处有了，对于无名峰，大家所知道的也不过是有两座与前山不相上下的麒麟雕塑，别的都是本门禁忌，弟子之间都不敢议论，若是别处也有这样的雕塑，钱叔是肯定会同我说的。”
　　顾琊心下了然，若是这座山峰真的通向山下的麒麟冢，那么这里作为禁地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到底是安葬先辈的地方，也的确不好叫小辈来这里胡作非为。
　　“我觉得，山上各处一定都有密道，但是大家未必知道这些密道是连通在一起的，密道的下方还有一个更大的洞窟，那就是麒麟冢，麒麟冢把这些密道汇聚在了一处，周云峰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带着人从麒麟冢里闯进了麒麟山庄，才得以将麒麟山庄付之一炬。”亓官晏小心翼翼的从麒麟像上爬了下去，落到了地上，转头冲着顾琊喊道：“庄主，我们先去麒麟峰看一看。”
　　顾琊应了一声，此处就是通往麒麟冢的关键，但是到底该如何进入麒麟冢他们仍是一头雾水，只能先去亓官泓的地方到处寻找，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线索。
　　麒麟峰与无名峰相隔甚远，好在顾琊的轻功卓越，抱着亓官晏在玄铁锁链上穿梭自如，一点也无停滞，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飞到了麒麟峰上。
　　饶是顾琊，抱着一个成年男性使了小半个时辰的轻功也有些疲倦，他把亓官晏放在了地方，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气。
　　“麒麟峰上只住着庄主和庄主夫人，即便是他们的孩子也是要被赶到内院去住的，麒麟世家的规矩，有时候也挺不近人情的。”亓官晏叹了口气：“这里藏着不少秘密，你若是有什么感兴趣的也可以找一找，不过明面上的这些，当年应该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了，我们去找找看密室之类，庄主的院子，一定有很多这样的地方。”
　　他说完便往前走，却被顾琊一把扣住了肩膀。
　　“怎么了庄主？”他奇怪的回头看了顾琊一眼：“你不去么？”
　　顾琊摇了摇头：“这里有人来过。”
　　亓官晏一愣，而后睁大了眼眸：“有人来过？”
　　顾琊看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小块新泥走了过去，蹲下身摸了一摸，抬头对亓官晏说道：“而且刚来不久，恐怕也就比我们快一小会儿。”
　　亓官晏只觉得背后一凉，麒麟山庄破败多年，他们一路过来所见的俱是断壁残垣，在这种情况下，顾琊竟然说这山上还有除了他们以外的活人，实在不得不让人打一个寒颤：“还看得出些别的什么么？”
　　亓官晏也走了过去，蹲在了那一小块泥印旁边，他的观察力向来不错，但是对于这些痕迹还是远不如顾琊。
　　“应该是从前山过来的，与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顾琊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泥土：“昨日麒麟山刚下过雨，她应该自己也不曾察觉沾到了这些，看这脚尖的大小，一定是女子，穿着的是一双软底绣鞋，而且相当爱美，是穿着罗裙来的，泥土后面被裙摆扫到了一些，轻功还算上乘，在一二流之间，速度很快，对这里应该比较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