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笑着摇了摇手:“无妨无妨,朝廷若是真的这么强势倒也罢了,他们可不敢真的对云阳城做什么的,即便晏璟玥真的又成了戴罪之身,到时候之说他得了恶疾病死在了城中就行,没人敢说什么的。”
他顿了顿,又笑道:“至于下山,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云阳城的日子本就与山下几近隔绝,往日里也不过是十天半个月才有人下山一趟买点别的,这儿也不是个小村落小镇子,到底也是一座独立的城,对面若是要守着,守着就是了,我们照样过我们的日子。”
苏宁抬起了手,遮了遮唇边的笑意,凑近了亓官晏低声道:“你与庄主若是急着下山,我自然还有别的办法,犯不着与那栈桥过不去……这样倒也正好,你与庄主可以先行一步前往麒麟冢,如意夫人这边有我们来拖住……云阳城下山的道路,世人只知那栈桥一道。”
“你是说……云阳城还有别的……”亓官晏一愣,一时间睁大了眼睛,却看苏宁伸了一根手指竖在自己的唇上:“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既然得了苏宁的话,亓官晏稍稍定了定心,走在街头看城里的人,似乎也都已经习惯了关闭了城门的模样,好像对他们来说,与以往的日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区别。
“这儿到底怎么回事啊?”酒铺子里有一个农夫,翘着一只脚:“还得关多久?”
“你急着下山啊?”他对面也是个乡野汉子,长得一张马脸。
“倒是不着急,就是我媳妇儿说想要百香斋的新香粉,这下城门都关了,我买不回去她也怪不了我了。”那人似乎还有些愉悦:“不过我听说,是咱们城里有个钦犯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对面的人叹了口气:“别听风就是雨的,若真的是这样,城主怎么还会护着他?前两日不是说庄主来了么,好像是受了伤,如今宿在城里,怕是冲着庄主来的吧。”
第60章 六十
“庄主?”那人一愣:“哪个庄主啊?”
“咱们庄主啊。”那汉子气的往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城里还能有哪位庄主啊?”
亓官晏听他说“咱们庄主”时不禁轻声笑了起来,看来流云山庄虽然不怎么在云阳城露面,但在云阳城里的人心里,流云山庄倒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流云山庄的那位?”被打的人倒也不气恼,只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以前从没来过云阳城啊,江湖上出什么事了?我们这儿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人略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周云峰死了,你知不知道?周云峰死了,郑少衡可不就急了么?当年麒麟山庄那事还不是他们搞出来的?藏宝图和麒麟剑都被咱们庄主收走了,现在当然是要找人到处追着咱们庄主跑了。”
“什么?”他对面的人瞪圆了一双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呀!”那汉子掂了掂自己面前的碗:“郑少衡急匆匆的要和如意夫人扯上关系,现在还让那什么宋青松的儿子说自己是亓官家的后人,倒也不怕遭了天谴,等百年之后下了黄泉,我看他们怎么和宋青松解释!”
亓官晏想了想,笑着走到了那大汉的桌旁,冲着他拱了拱手:“这位兄台,我能在这儿坐么?”
那人抬头看了眼亓官晏,看亓官晏白白净净一身好料子的模样,一看便知和自己不是一路的:“咱们都是普通人,这位……公子,坐这儿好像不太妥当。”
“此言差矣,”亓官晏露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是我对江湖之事很感兴趣,却没什么人愿意同我说,我方才坐在一边听二位聊得愉悦,也想厚着脸皮来听上一听,这位大哥勿怪啊。”
那人原本当亓官晏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这会儿见他谦逊有礼,又说是想听自己说这江湖事,不禁来了兴趣,拿腰间的不知道什么布给亓官晏擦了擦台面:“你若是想听江湖事,找我便算是找对人了,别的我不敢说,这云阳城的事情,我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山下的事情我也能说上来一二。”
亓官晏从善如流的坐到了桌边,他对于这些事情远比这汉子懂得更多,只是听听旁人眼里怎么看这些故事倒是也很有意思:“我听这位大哥方才说麒麟世家?”
那人来了兴致,一巴掌拍在台面上道:“你年纪小,肯定不知道当年那麒麟山庄有多风光,你是不知道啊,那个时候,江湖上大半的酒楼茶馆都飘着红色祥云的旗帜,亓官家的人到哪儿都受人尊敬,别的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他们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不分青红皂白杀人一家的人,即便门中有这样的败类,亓官家的家主也绝不会因为血缘而姑息他们的。”
亓官晏笑道:“大哥怎么知道?”
那人大笑了两声,听得出是有些内力的:“我小时候啊,还被亓官家的人救过呢,你应该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叫做亓官黎。”
亓官晏一愣,面上虽然不显,实际却有些尴尬:“亓官黎?是哪个说长得很好看的么?”
“是啊。”那人点了点头:“我家以前是山北的,山北乱,你知道吧?那时候常有山贼来我的村庄,男人都被杀光了,只留下了老人女人和孩子,女人都被他们掳上了山,村里头的老人要耕地喂羊,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自己吃的,山贼还会下山来打家劫舍,每家每户都要交粮上贡,交不出来山贼就杀人,村里头好多人都死了。”
他喝了口酒继续道:“有一天亓官黎带着一个女人出现了,那女人长得极美,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从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那山贼本想抢那女人走,结果亓官黎不仅救了那个女人,还把寨子里关着的人都放了出来,老人和女人都不愿意走,他就带着几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到了山南,把我们交给了云阳城……那样好心的人,怎么会杀人灭口、屠人满门?”
亓官晏摸了摸鼻子道:“亓官家人数众多,即便是真的出了一个败类也未可知啊?”
那人厌弃道:“你是不清楚,当时那周云峰一口咬定是亓官家所为,因为死者身上留下的痕迹正是麒麟剑法的独门招式,剑痕由左往右斜插入胸口,背后有一道一模一样的伤痕,而且两个伤口俱不会流血,这正是麒麟剑法‘青天揽月’的专有伤口,既是习得麒麟剑法,那一定是本家嫡系的弟子,若是真的有人犯下这种罪行,亓官家的家主怎么可能矢口否认?”
亓官晏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追查的疑点之一,当时这件事情闹得江湖上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青山严家庄的人全部死于“青天揽月”这一招,这一招留下的伤口十分特殊,不会喷溅血液又对内力的要求十分到位,即便亓官家一口否定,江湖上也有人认为是栽赃陷害,但是这么特殊的痕迹实在是别人模仿都不能模仿的。
青天揽月是麒麟剑法第三招第七式,麒麟剑法一共有三十六招,每招有三十六式,青天揽月既不是一招的收招之式也不是一招的起手之式,而严家庄当时所有人都死在这一招之上,实在太像是别人蓄意谋害,以麒麟世家嫡系弟子的身手,与严家的那些二流高手过招,根本无需用到第三招,几乎是一招必杀。
可是偏偏每一道的伤口都毫无破绽,如果不是一直修习此招的人根本无法使得如此完美。亓官家一时间完全陷入了百口莫辩的窘境。
“说起亓官黎啊,”那人又开口道:“应该是被我们这些男人都羡慕的对象吧?不仅和当时江湖上不少名门闺秀女中豪侠有所牵连,甚至连小如意和玉玲珑也和他有过一腿。”
“哦?”亓官晏不动声色的问道:“我知道玉玲珑曾经与他传出过婚讯来,怎么如意夫人也有些关联的么?”
“是啊,”那人凑近了亓官晏,有些猥琐的笑了起来:“若是真的没有关系,那宋青松的儿子怎么敢自称是亓官家的后人?”
亓官晏勉强笑了笑:“世人之言不可尽信,再说了……亓官黎之后不是还娶了妻子的么?”
那人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你懂什么,我可不是听别人说的,我是亲眼瞧见的。”
亓官晏一愣,朝那男人看去。
那人悄声道:“我方才同你说,亓官黎来我们村子的时候带着一个绝世美人,那时他从那山寨里救人回来,我亲耳听到的,他同那女子说‘如意姑娘,没事吧?’你仔细想想,与亓官黎有所牵连的绝世美人,叫这个名字的除了如意夫人还能有谁?我当时年纪小还不知道,后来仔细想想,那人分明就是与亓官黎一起闯荡江湖的小如意。”
亓官晏一时愣怔,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先前听那人说亓官黎带着一个绝世美女,又说他们出现在山北,自然而然就以为是自己的母亲晏玲珑,谁知道竟然是孟如意。他原本以为孟如意对亓官黎只是一厢情愿,如今看来,亓官黎对于孟如意也并非完全没有回应。
麒麟世家的人只会对命定之人动心动情,亓官晏第一次对顾琊有了别的感觉时便知道自己的八字一定出了错,顾琊一定就是那个命定之人,作为保险起见才让钱多多又算了算八字,一算出来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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