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么,是给有钱的公子哥们去的、火鲤镇不一样,火鲤镇是给山北那些精力旺盛,又兜里没钱的人们去的,”亓官晏看着颜修文摇了摇头:“颜大夫上次经过,想必只看到了他们买卖人口时候的模样,却不知道火鲤镇与人口贩卖齐名的,还有一样东西。”
顾琊听亓官晏的话,分明是对火鲤镇十分熟悉,一时间竟是生起了闷气来。
“暗娼。”亓官晏没注意到顾琊的表情,接着说了下去:“荥阳城里的都是登记在城中府册上的官妓、但是火鲤镇的不一样,都是单独的一个农家院子,七八个姑娘往里面一塞,过得比在荥阳城里给姑娘洗衣服的丫头都不如,所以她们会想方设法的把自己卖到荥阳城去,虽然营生不变,至少衣食都会好上一些。”
颜修文皱眉道:“这能帮到我们什么?”
亓官晏似是有些心疼那些姑娘,低垂了眼眸道:“我还没说完呢……火鲤镇的姑娘想去荥阳城、荥阳城的姑娘自然是不想来火鲤镇,她们中有些人先前就是从火鲤镇被卖过去的,耳濡目染的太多,还有些即使没有来过火鲤镇,也会从别处听说过火鲤镇的事情,自然怕的不敢来……所以,郑少衡惩罚自己楼里头的姑娘,最常见的便是把她们卖回火鲤镇。”
“这是人牙子才知道的东西,”亓官晏叹了口气道:“那些姑娘不会被直接运去火鲤镇,而是在镇外的城隍庙被统一关起来,人牙子里面的有些门路的会经常去看看,里头若是有姿色好的、手脚麻利的或是识文断字的,权当是他们捡了宝贝,底价就给买回去了,转头再卖去别的城里。”
“这不是郑少衡的意思,是他的手下们自己折腾出来的事情,”亓官晏看向了颜修文:“大概是那些去了火鲤镇的姑娘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给自己赚点外快。”
颜修文愣怔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可是……荥阳城闭城已久,那里还会有没被买走的姑娘么?”
亓官晏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里不仅是郑少衡的手下处理那些姑娘的地方,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打掩护,也有不少大的人牙子去那里做买卖,一来二去,那里便成了火鲤镇的几个人口买卖的中心之一,不过因为是违背了郑少衡的意思,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大多数是资格老的人贩子。”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顾琊皱着眉头看向了亓官晏:“既然这么隐蔽。”
亓官晏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算起来……火鲤镇的生意在郑少衡之前就有了,应该算是我娘的地盘。以前那城隍庙便是‘做买卖’的地方,当初钱叔也给我看过记录,不过后来荥阳城被郑少衡占了,那个时候又没有多余的心力管火鲤镇的事情,这个地方就算是让了出去了。事后我派人来此查探过多次,发现此处不仅没有被废弃,反而比那时更加热闹,稍稍一打听便知道是郑少衡的手下自己折腾出了不少事端来。”
亓官晏不太提起自己的父母,不过既然顾琊已经知道了他的父亲是亓官黎,自然也就对他的父母了解了不少。当时亓官黎娶妻也是费了一番波折的,亓官黎是亓官家的嫡系,又是江湖上不少女子倾慕的对象,当时人人都盯着亓官黎未来会娶什么样的夫人。
亓官黎与玉玲珑、孟如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后来说他的心上人其实是玉玲珑,而且还想要把她娶回家,江湖上俱是一片哗然。玉玲珑和孟如意两个人分别代表了山北和山南,若是按出身,分明是孟如意更合适一些。
因着江湖上的质疑声相当之大,亓官家不得不出面制止了这场婚约,又过了两个月,亓官黎悄悄的成了亲,对外说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是他在江湖中游历时遇见的,只说那姑娘姓晏,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孟如意在亓官黎成亲之后嫁给了宋青松、而玉玲珑则是就此消失在了江湖上,再也不曾出现。
原本倒是没有什么人怀疑亓官黎的夫人究竟是谁,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麒麟世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家的嫡系子弟娶一个风尘女子回去。有了玉玲珑在前,后面那个姓晏的姑娘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但至少身世清白,倒是让人好接受了许多。
不过如今顾琊却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按着亓官晏的意思,亓官家的人一辈子只能和一个人相爱而后成亲生子,只有那个命定之人与他的孩子才会带着麒麟世家的红色祥云,这是亓官家唯一认定血脉的方式。
若是玉玲珑与亓官黎的八字真的是天命所至,按着亓官家的规矩,恐怕根本不会在意玉玲珑的出身到底如何,毕竟在他们看来,唯一决定了他们是否应该成亲的就是他们的八字是否相生相合、是否是那个天命之人。
也就是说,最后与亓官黎成亲的还是玉玲珑,只不过改回了她原本的名字而已。
“如果是千面玉玲珑,”颜修文点了点头道:“火鲤镇以前的确很有可能是她的地盘……只是那城隍庙晏公子亲自去过么!有几成把握那里还能买得到姑娘?”
亓官晏犹豫了一下答道:“去过一次……约莫有七成吧……若是那里也没有人可以让我们买来充数,我们怕是很难从火鲤镇走了。”
第54章 五十四
那城隍庙矗立在夜色中,远远看去就觉得十足的诡异。
这儿没有官道,只有树林中曲折的土路,除了人行走的痕迹,也有沉重的板车经过留下的车辙印记。整个林子里都一片漆黑,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初秋的天还不算太凉,间或有小动物之类的从旁经过,闹出一些动静。
那城隍庙便是这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光源,他们离得尚远,还听不清里面有没有什么人声,只看得到那破败的窗口有些摇曳的灯光。
亓官晏曾经带着钱多多也来这里看过一次,想试试看能不能把火鲤镇再转接到自己的手下,只是郑少衡的势力那时如日中天,他们没有能够找到破绽。只去过那一次,亓官晏便不太想再去第二次,如今也是迫不得已,只好从这里找些办法。
“嘘。”亓官晏比了个手势放在了唇前,一行人便都收敛了声息,亓官晏悄声道:“这里有个规矩,是个默市。”
越靠近那破败的城隍庙,便有一种诡异的味道扑面而来,间或是恶臭、间或是低廉刺鼻的香水味道、还有牲畜身上的味道,许多的味道混在一起,叫人不得不皱起了眉头。林轩也曾经去人市给流云山庄挑选仆役,不过里面的人都是登记在册的官方奴籍,虽然场景看到的也有些可怜,却远不如这里令人作呕。
路的尽头有一张小木桌,有个光头的中年人坐在那里,头顶上留着一道巨大的伤疤,他瞎了一只眼,脸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刺的字,看上去便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一看便让人慎得慌。
他看了眼站在队伍的前头的亓官晏和顾琊,愣怔了一下,而后冲着亓官晏比了个手势。
亓官晏也回给了他一个手势,而后从袋子里取出了四钱银子放到了那男人的面前。那人掂了掂银子,点了点头,从桌子下面取出了四个带着纱帘的斗笠递给了亓官晏。亓官晏便转身把斗笠分给了林轩和颜修文,自己与顾琊也各自戴上了一个。
林轩有一肚子的话要讲,但是心里也清楚,默市有默市的规矩,一定是不能出声的,只好死死的憋着自己,不让自己把疑问问出口来。
那城隍庙远看还有个庙的样子,走进了看便会发现只剩下了一些断壁残垣,连同着屋顶都塌了一半,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星空。人市倒也不仅仅在城隍庙里,在庙后头也有一大片空地,里面摆着不少木制的牢笼,关着各种各样的人。
庙里头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被人绑住了嘴,关在单独的笼子里。而庙后头都是些年纪大了的、手脚不方便的老妪和男人,他们往往是好几个被关在一起,那笼子又矮又窄,人坐在里面都直不起身体,他们是没有被堵住嘴的,反正他们也不想出声了。
那庙里面的姑娘见有人来了,立刻便流出了眼泪,在这个地方待久了,每时每刻都希望有人把自己买走,离开这个悄无声息的地方。
“不容易。”这地方安静不像是有活人,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出声,几个人俱是一愣,这个人市似乎只有他们四个客人,其余的都被关在笼中待价而沽:“荥阳闭城许多天了,这儿也冷清了许久,怎么还会有人来这里?”
林轩冲着亓官晏使了个眼色,这儿既然是默市,就意味着大家都不能说话,不然会被这儿管事的人按规矩处理,这个人竟然能够出声,就说明他便是此处的管事。
亓官晏转头看他,那个老人看上去已经六十好几,精瘦、矮小,拄着一根铁制的拐杖,两眼倒是精神奕奕:“无妨,我既然同你们搭话,你们只管回答就是。”
“前辈。”亓官晏冲着那人作了一揖:“我们自山北而来,不曾想荥阳城出了那样的事情,可是来都来了,也不能这么空着手回去,所以来逛上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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