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很久,几乎要覆盖着他。
他的下体处,亦有透明的液体缓缓而下,沾湿地上雪花,而叶邵夕却默不关心,他一心一意地,仍一手徒劳地够向远处,执念之深,令人不由动容。
不知多久之后,君嬴冽与白予灏下了谷来,君嬴冽唤他一声,却并没有得到叶邵夕的回话,白予灏为他检查一番,发现他这是即将临盆的症状。
“邵夕,莫要再为那样的人执迷不悟,为兄来看你了,我带你回家,带你回煜羡,带你回广安王府。从此之后,再没有人敢伤害你。”君嬴冽道。
叶邵夕机械地扭回头来,看到君嬴冽,张口,十分嘶哑地唤了一声”哥哥”。
君嬴冽没由来地感动,紧紧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哥哥,那人生气了,不肯再睁开眼睛看我。哥哥,是我误会他良多,害他良多,你说,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所以要这样惩罚我。”
叶邵夕嘶哑地开口,完全是一副恳求的语气,怕是他现在除了希望宁紫玉能醒来之外,最希望的,亦是从他人口中得到些肯定,给他一股力量了。
白予灏听他所说,转身,走出几步,为一步之外的宁紫玉探查一番,探查完毕,白予灏脸上青青白白好一阵,才转身回来。
“怎么样?”君嬴冽问他。
“伤势过重。”白予灏摇摇头,“他后颈有千年紫玉的扎伤,血口无法愈合,大伤元气,另外,我不知他以前是否受过什么伤,始终无法恢复,想必就是要施以援手,也难以回天。”
“不!不会的!不会的!!”
叶邵夕的脸色突然间更难看了,甚至比天空中飘飞的雪花还要惨白上几分,他很是激动地,慌忙抓上白予灏的衣袖,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白大人!你是神医,世间多少人你都可以妙手回春,所以,你可以救他的!对不对?!对不对?!”
“他伤势太重,我没有把握。”
“那就是还有办法了!”叶邵夕的声音里,忽然充满一线希望。
白予灏望着叶邵夕,又与君赢冽对视一眼,君赢冽对着他一点头,才见白予灏转回头来,低叹一声,道:“我曾在一部古籍医典中读到过,说首胎脐带之血对古玉之伤有奇效,恰好你也即将临盆,只要你努力生下孩子,我或可为你一试!”
“我信他......不会这么狠心......抛下我与腹中骨肉......”
叶邵夕虚弱地道,微微闭了闭眼之后,又转头,对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宁紫玉道:“宁紫玉......你放心吧......我会救你的......”
“我一定会救你的。”他一字一句,慢慢道。
叶邵夕刚说罢这话,却不想下体一种尖锐的疼痛突然传来,让他不由闷哼出声,再也忍之不住,瞬间冷汗涔涔。
这样的疼痛,他也不知是忍了多久,羊水亦是流出许多。
陈青见状,知道叶邵夕便要临盆,当即命所有士兵背过身去,退离数里之外,只远远保护着这里便可。
条件艰苦,没有热水绷带,白予灏便只能劝说叶邵夕忍着些,叶邵夕咬住下唇,忍受着他手指查探按压自己腹部的疼痛,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可谁想白予灏探查完毕,却忧心忡忡。
“不妙,我刚才以手指查探,按压他腹部,发现他腹中两胎,全是脖颈绕脐,若强行顺产,只怕胎儿还未生下,就已窒息而亡。再则,他羊水不知破了多久,看情况,亦该是时辰不短,父子平安,我实在无甚把握,除非剖腹引产。”
“不,不必父子平安......”可谁知,这时叶邵夕却在这个时候拉上白予灏的衣袖,因为疼痛,他面孔扭曲,大汗淋漓地喘息道,“我只要胎儿平安,我、我只要救活宁紫玉......”
“救活他!呃......”
阵痛不知什么时候便开始了,他忍了许久,直到此时,才终于忍不住逸出声音,疼痛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再说不出来。
“我没有把握,胎儿绕脐,这是难产。强硬顺产,不仅胎儿会窒息而死,你也会因血崩而死!”白予灏焦急道。他说话之间,已和君赢冽二人帮助叶邵夕褪下长裤,分开双腿,准备临产。
“不能剖腹引产......”叶邵夕执拗道,“你若手下不稳,伤了脐带,还如何救他?......”
“不......即便是一分危险,我都不愿冒......”叶邵夕额上冷汗涔涔,不知已疼到如何地步,连说话,都是出气多,送气少,十分虚弱不堪。
“我、我有办法......”叶邵夕粗喘着道。
他说话之间,缓了一缓,好不容易才凝起些力气,却忽然催动内力,猛地向自己胸间击出一掌。一掌之后,叶邵夕口吐鲜血,身受内伤!而同时,他背脊处亦有三根银针飞射而出,扎向一旁的石面。
他解开了自己全身的内力。
十成内力如海浪般汹涌旋转,带得叶邵夕腹中气血翻涌,胎儿亦随之旋转,双双缠绕的脐带亦由胎儿的脖颈处绕开。
白予灏刚要高兴,想赞他一句,可谁知低头下去,却见他下体之处,除去羊水之外,已有血水混合着流了出来,而且还越流越多。
“不好!这是要血崩!”白予灏见状脸色一变,连忙吩咐旁人,“找片人参来,让他含在口中,吊着性命!”
墨水心在封住叶邵夕七成功力之时,曾说,他如今身体,早已无法承受当年的十成功力,如若强行解开,说不准会气血翻涌而死。如今,叶邵夕明知这些不可为却为之,无非也是想救宁紫玉一命。
“无碍......我有力气,产下第一胎......”
“胡闹!你这可是双胎,本已艰险,现下又是血崩,你要我身为医者,如何办?你又要你兄长赢冽,如何办?!”
白予灏温文如莲,很少生气,而面对眼前情景,他亦觉得异常棘手,不由得便怒吼了眼前人几句。
“邵夕,别再吓人了......”这时候的君赢冽,再也不是一个铁血将军,而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兄长,他承受不住失去亲身胞弟的痛苦。
几人交谈的时间无多,气血翻涌的冲势,很快便带领胎儿顺利地进入产道,然而,生产的疼痛,却好似要将人分割为两半一般,叶邵夕虽咬紧牙关,却仍不住痛苦地逸出声音。
“叶邵夕!用力!用力!你想想,你是要宁紫玉活,还是要他死!”
白予灏说着一些话,刺激着叶邵夕。
叶邵夕嘴中含着参片,咬紧牙关,粗喘着用力,不过一会儿,下唇便已被他咬得血迹斑斑。
“呃......”
他粗喘着,胡乱向空中伸出手去,却被君嬴冽死死握住。
下体处,胎儿破开产道,那感觉,几乎要将叶邵夕的整个人生撕裂一般,不过一会儿,便见他已是汗湿重衣,唇色苍白干裂,呻吟出的声音也极是破碎。
可奈何,这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那胎儿在叶邵夕使力的瞬间,向外出去一点,可他一旦微微喘气,稍稍放松一下,胎儿便又重回旧地,因此过了几柱香的时间之后,还是没有半点进展。
然而不容乐观的是,叶邵夕下体溢血的状况越来严重,前后不过几柱香的时间,却见他已是双腿打颤,意识迷离,颇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他的下体处,洁白的雪地上,一大滩凄艳的红。
“叶邵夕!醒醒!用力!用力!深呼吸!”
白予灏声嘶力竭地喊他,然而叶邵夕却因下体失血过多,力气尽失,白予灏印在耳际的话,却让他觉得十分遥远,模糊不清。
他粗重地喘息着,微微侧了侧头,看见那人的那抹紫色的身影就躺在距离自己不远处,叶邵夕忽然安心,却又觉得十分委屈。
宁紫玉......你说过,这二次生产之际,一定会陪在我身怀,可你还是食言了·····
他与他,虽不过一步之遥,他却连碰都碰不到那人。
最困难之际,他总是希望那人可以伸出手来,握住自己。相识数年以来,这一点,从未变过。只是,这么多次,他颤颤地伸出手去,竭尽全力地够向身旁之人,连指尖都那么竭尽全力,可却总是不愿。不知为何,叶邵夕此时此刻,心中忽然涌出无限委屈。
“宁紫玉......还有句话,我未曾告知于你知道,你可知,叶邵夕看尽自己的兄弟惨死在你的手中,却仍没有离开的原因是什么......?除去要寻找到母亲的尸骨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因为我叶邵夕......比起浪迹天涯的逍遥自在来,却更宁愿......在有你宁紫玉的地方肝肠寸断......”
“可如今,你便要这样抛下我走掉吗?”
他说罢了这些话,人已越来越虚弱,一旁的人,只看见他嘴唇微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相约白头到老,为何你半道相弃。即便不怜天下苍生,难道连我腹中的骨肉......你也忍弃之不顾吗?......”叶邵夕幽幽怨道,就好似那人仍在他身畔一般的。
“叶邵夕!你用力!你用力!”
整个峡谷,天际、只听得见白予灏让他用力的声音。
然而,不论叶邵夕如何努力,胎儿却不见丝毫下移,更为严峻的是,他下体的鲜血已越流越多,让人不由担心,他是不是下一刻便要殒命。
又努力半个时辰,胎儿依旧停留原地,毫无动作。叶邵夕几乎就要放弃了。
可谁想,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丝温度轻轻碰触上了他的手指尖,叶邵夕惊讶之间,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本应昏迷的那个人,将一指万分艰难地移过来,轻轻覆盖上他的。
“宁紫玉......宁紫玉......”叶邵夕忽然就有热泪涌出。
那人虽仍旧睫羽紧闭,仿佛仍处于昏迷之中,但仅仅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叶邵夕瞬间,心中某处地方犹如塌陷一般,整个精神都要崩溃决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