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人是谁?他们既然叫大人……京城里有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从来不知?”叶邵夕说罢,又不由奇怪道。
然而林熠铭听罢,却是眸光一寒,眉目拧起,厉色隐现。
可一旁叶邵夕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你出身世家,官场比我熟悉得多,这人会是谁?你听没听说过?”
“闻所未闻。”
来者是谁?究竟何许人物?竟让三军将领低头叩首,面露惧色?天子脚下,还有谁可以如此胆大包天,包藏祸心?而朝廷之上,又有谁有能力可与宁紫玉一同比肩?不落下风?
无数的谜团在叶邵夕心里越滚越大,如果不是那声“大人”,他直觉马车上的该是宁紫玉。可若仔细辨别,那车身上的雕纹成色,棱角样式,虽雨哦气吞山河,泽披乾坤之相,但就颜色来说,并非皇室御用的明紫之色。由此看来,此人也并非什么皇氏宗族,只不过是位高权重的一位官员罢了。
马车终于慢慢停稳,车夫一脚跳下前座,眉目低垂,躬身弯背,一横臂将帐帘撩开。
车内深处,隐约只看得见是一团黑影。那黑影不动如山,稳坐如钟,半晌未言片语,似在闭目小憩,运功调息。
只有他发上银冠,在黑暗中,隐隐闪现出一明一暗的光泽。
“大人恕罪,臣等无能,抓住云阳山叛党一名,却不幸让其逃脱,请大人……责罚!”
众将咬一咬牙,索性开口领罚,跪地求饶。
不知过去多久,才听马车中有人低低一笑,道:“各位将军好本事,居然连一个叛党都看不住。”
那人这声笑,虽如沐春风,低沉好听,却也隐隐喊着不知名的压力,让人不得轻松。
“这么长时间……竟是……小瞧你了……”
谁知,隐在巷中的林熠铭,在听到这人的声音后,竟是颇有兴趣地勾唇一笑,眼眸精光闪烁,灼灼其华。
“林熠铭……”
而此刻的叶邵夕,虽与林熠铭并肩而处,但观那人现下反应,却是让叶邵夕心里一窒,不知为何,一时间,他只觉得他与那人越来越遥远了。
“那叛党逃脱不久,臣等定当竭尽全力,相信一定能在天亮之前将其抓获,请大人放心!”
夜色甚深,乌云渐渐散去,天上明月展露一弯,在云雾中浮动。
“如此深夜,还要劳烦几位将军,下官不才,愿助将军们一臂之力。”
众将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如何?还是下官,惊扰了各位将军办事?”
“岂敢!久闻大人武功卓越,雄才伟略。平日在朝堂上一睹大人文采,论世阐理,无不惊世骇俗。臣等汗颜,若今日有幸能拜见大人神功盖世,实乃天赐良机,如何不能殷殷期盼?”
说话的是个领头武将,年已而立,历经战事达百次之多,是映碧有名的“文武将军”。映碧人说他巧言如簧,舌粲莲花,且对文言辞赋的研究颇深,武能御敌,文能治世,不愧为当世英才。想当然,映碧皇室对他亦是恩宠至极,而如此人物,断不会轻易臣服人下。也正因为如此,叶邵夕对马车主人的身份也就越发好奇了。
“东西南北四门,各两千人。其余者,十步一人,包围安邑京城。”
“是!”
“凡身受重伤者,必严加审讯,不得放过。”
“是!”
“叛党身受重伤后还竭力逃走,这只说明一个问题……”不过片刻,马车中的男子终于开始下令,于黑暗中勾起唇角。
“敢问大人……”
马车主人悠悠一笑,帘幕阴影后,微一动作,头上华冠一闪,顿时光芒四射。
“除了通风报信……他还能做什么?”
男子终于素手挑开帘角,在夜黑之下,缓缓现出身形。
“凡有成群结伙者,留下活口,我要亲自审讯!”
“是!”众将抱拳应声,指挥众人列队退去。
而马车主人这时终于走出车来,只见他迎风而立,衣冠似阳,眉目间温和姣好,俊逸非常。
叶邵夕回身,刚想张口问林熠铭认不认识此人,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欺身过来,离得自己极近。
“你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看你。”
林熠铭贴近他,语气一轻,手指便已拂过他的侧颊,放在唇上,轻轻磨蹭,道:“邵夕不知,我扔在回味。你味道可真好。”
叶邵夕听他所言,一时窘迫,不由恼羞成怒:“不是跟你说忘了么!”
“你气什么?不是说不气么?”
“没有。”
“那你告诉我,有没有怦然心动,突然间爱上我的感觉?”林熠铭故意调戏他。
叶邵夕抬起脚就想走。
“邵夕,别走。”林熠铭慌忙拉住他。
“你不知……此时此刻的你已经刻在我的心里了,哪里忘得掉?如若有一日,我是真愿拉着那你的手,与你穿过林间的百鸟争鸣百花争艳,与你生也相随,死亦同陨,只愿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叶邵夕听他语气温柔,十分真诚,不由脚下一顿,猛然停住。
微风渐起,天上乌云彻底散去,苍穹上星子璀璨,郎朗澹月,溶溶普照大地。
“你……你说什么荒唐话。”
“我说的可不是荒唐话,是真心话。你若不信,便摸摸我的头。”
林熠铭说罢,还真的拉起叶邵夕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前。
叶邵夕觉得他在此时的情境下,简直是在胡闹,便不由地想挣开。可谁知那人力气甚大,不仅紧紧按着自己的手不让他挣开,反而还欺身上前,离得自己越来越近,试探一般地又在自己的唇上蜻蜓一点。
试探之后,见叶邵夕没有推拒,这人便越发胆大了,竟贴上的叶邵夕的唇深吻起来。
叶邵夕一怔,双眸瞬间睁大,半天过去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人的吻技不知多么高超,不过片刻,就已让叶邵夕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双腿打颤到难以站稳。
不知过去多久,才见叶邵夕喘着粗气推开眼前放肆的那人,缓了一缓稳住身子:“现下敌人就在眼前,周亦又身负重伤,你却还有心情取笑于我。”
“我哪里是在取笑于我,你如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苍天为证,大地为媒,我林熠铭此生此世,绝不有负于你。”
也许是气氛凄美,夜月迷蒙所致,林熠铭不知自己怎的就对眼前这人并不爱的人发下重誓。也许,刚才那一瞬间,是他认错了人。他看到的,不是眼前的叶邵夕,而是远在煜羡的那个名唤君赢冽的倨傲男子。
林熠铭缓缓扶上叶邵夕的侧颈,眼神灼热炽烈,溢满柔情,可叶邵夕不会知道,他透过他,看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他的指腹光滑,温热的感觉又指尖传递到叶邵夕的皮肤上,就像是一粒火种,一经点燃,刹那之间,密密麻麻地便燃遍叶邵夕的全身。
叶邵夕好像终于知道,但凡是眼前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他都无法拒绝。
“……你果然是疯子。”半天,才听他开口道。
“若我是疯子,你是什么呢?”林熠铭继续打趣他道,“若我是疯子,相比你便是傻子。如此看来,你我果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邵夕,我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不如此时此刻,我们就相互为伴,以慰平生如何?”
“……荒唐。”
“荒不荒唐,可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要试过后才知道……”林熠铭单手摩挲着他的唇,轻轻一吻,又问他,“怎么脸这么红?”
“没有。”叶邵夕嘴硬。
谁知,林熠铭听罢却哈哈一笑,不再管其他,只径直吻上叶邵夕的侧颈,手指游移向上,缓慢却带着力度,辗转缠绵地继续撩拨着他。
叶邵夕闭上眼睛,将头避向一边。
那人吻过之处,他身体总是下意识地一弹,颇不自在地绷紧。
其实叶邵夕不是没有经验,闯荡江湖十几年,他若是连一次青楼妓馆都没去过,那说出来可真是要人笑掉大牙了。
平日兄弟们几个干了大事,酒过三巡,也会拉帮结派地上那些花街柳巷胡闹一会儿,冲着那些美滴滴娇嫩嫩的妓子相公发泄欲望。温柔乡,迤逦梦,通常是他们这种寂寞男人常去的地方。
叶邵夕会适时发泄,但并不沉醉其中,他也有固定与之欢好的相公,名唤“柳含”。柳含年方十八,相貌并不特别出众,但为人淡泊,气质清隽,终日来不是弹琴就是作画,超然出群,不理俗世。那个孩子如一方淡墨,即便打翻了,也不怒不笑,了无生趣,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叶邵夕有不少时间会和他在一起,却什么都不做,只是偶尔对望,然后微一点头。待有欲望了,该纾解了,才会抱在一起,互相抚慰,滚到床上,鱼水交欢。
可是快乐吗?
既然两具交叠的肉体都是这般冰冷寂寞的,那勉强连接在一起,无疑,只会让彼此更加寂寞。
不知道为什么,叶邵夕似乎不爱碰女人,他天生对女人有一种很深的恐惧感,也最怕应付女人。女人爱哭,爱闹,爱撒娇,爱生气,他这种性格,万般应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