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渡扶桑的海船来了!
几个身手较高的好手高高跃起,踩在烧焦的桅杆上,在滚滚浓烟中穿行,势必抢在他人之前赶到海船上。
忽听一声长啸,如同风雷激荡,一个青衣人飞身而起,手持□□夭矫飞舞,身法如电,瞬间搠穿了在他前方的两个大汉。足尖在桅杆之上轻点,刹那间已经快到海船。
海船如同幽灵一般泊在海面上,没有再朝岸边驶来,而那青衣人才刚触及海船,就如同气力用尽一般,软绵绵地栽进海中,再无声息。
“扶桑人使了什么妖术!”岸上众人哗然,遥遥望去,无不心惊胆战。
又听鼓声点点,几艘官船从海面四方缓缓逼近,对海船成了围合之势。正当此时,蹄声大作,一队官兵从码头的西南方向杀将而来。
为首的军官抽刀高喊:“奉旨捉拿朝廷侵犯,请各位英雄豪杰速速退去,若有妨碍,立斩!”
群雄并不将其放在眼中,眼见有了官船,竟然纷纷使出轻功,抄足劲点,要将官船作为跳板抢在海船之上。
三人下了马,站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李晖茂淡然道:“这帮傻子,跑去那扶桑的海船上有什么意思,俞太师还没有上去呢,倒不如直接上官船。”
姚溪暮忧心忡忡的点点头,问道:“大哥,你看出俞太师是躲在哪条官船上了吗?”
李晖茂眯了一只眼睛,歪着脑袋看了半晌,说道:“看不出来,我猜的。俞太师能把持朝中局势多年,定有心腹党羽相助,不可能一倒台就闹到众叛亲离的下场。他要东渡,又不能从码头上船,能接近海船的就只有官船,他不在官船上,还能在哪里呢?”
“海船也不能够在这里停留太久。”李晖茂望了望天,继续说道:“风向会变化的。”
烟尘之中,江湖群雄不顾官兵阻拦,或奔冲,或疾走,前仆后继的往海船上去。
有轻功不佳者才走到半道上就跌入滚滚浓烟中,消失不见。
也有眼见着要冲上海船的好手,却如刚才那个青衣人一样,还未触及船舷便已跌入水中。
“怎么一个个像是入了魔?”江晚舟大惑不解:“都这个时候了还看不明白形势吗?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姚溪暮听了此言,心中暗道:当初你为了宝藏对着我要打要杀的,难道不也是入了魔吗?
四艘官船缓缓驶近海船,成了四方合围之势,海船上忽显人影,几个黑影身法诡谲,如露如电,刹那间闪身没入官船之中,风帆猎猎鼓卷,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大浪扑来,风至,海船缓缓朝着东边驶去。
“扶桑忍者!”李晖茂惊呼出声,“俞太师要跑了!”
官船船身剧烈摇晃,官兵在甲板上东倒西歪,踉跄着无法稳住身形。
“官船上的掌舵者被挟持了?”姚溪暮又是惊愕又是担忧。
海船上的甲板上又出现人影,手持劲弓,□□密集如雨,朝着东首官船嗤嗤而去。
甲板上的官兵始料未及,纷纷中箭,又听得一声高呼,竟是东首官船之上的指挥官下令放行。
船身缓缓倾斜,徐徐转向,其余三艘也纷纷调转。
黑云遮蔽了太阳,惊涛汹涌,那几道鬼魅般的黑影重新冲出,纷纷朝着海船掠去。
其中一影的臂中挟着一人。
——俞太师!
群豪哗然——官船之上的指挥官就是叛贼,公然放跑了俞太师。
姚溪暮再也按捺不住,奋起真气,用左手抽出破晓,朝着海船俯冲而去。
江晚舟和李晖茂更不迟疑,紧随其后。
海船顺着风向,船帆鼓舞,朝着东边急速驶去。跌宕起伏的水面上,多出数艘月牙小船,挟着俞太师的扶桑忍者,落入小船之中,奋力划桨,追赶海船。
江湖群豪并不死心,少数几个高手踩着水面上漂落的舢板桅杆,疾追不舍。扶桑忍者来去如风,彪悍无畏。见有人追来,纷纷踏浪破空,转身朝着来人冲将而来。
银光闪动,江晚舟挥出月影,只听一声惨叫,挡在他面前的一人躲闪不及,登时被剑削成两半,鲜血狂涌,坠入海中。
李晖茂没有跟着众人去追那海船,凌空几个跟头,扑入转向的官船之中,也有几人见他如此举动,醒转过来一般,跟着他一起跳上官船。
李晖茂一不做二不休,上船便一刀将那下令放行的指挥官戳了个对穿,朗声道:“俞太师恶贯满盈,坑害百姓,而今将要伏法,岂能放行!再有回转者,均如此人!”狂风将他的声音传到岸边,群豪高呼相和,喊声震天,惊的船上众将肝胆俱裂,舵手只得拼命搅动舵盘,朝着海船急速追去。
惊涛炸涌,东去的海船越来越远,姚溪暮御风直追,“嗤嗤”连响,气浪翻涌,暗器毒针破空袭来。姚溪暮挥剑击落,片刻不停,瞬间掠出了数丈。而江晚舟落在他左侧方向的一艘小船中,与四、五个忍者缠斗到了一处。
扶桑忍者身法迅疾,快若鬼魅,身上所藏的暗器毒针太多,很是难缠。江晚舟大怒,使出烈风十四斩,剑气暴涨,狂飙旋卷,轰然劈向前方。
光漪激荡,势如破竹。
两个忍者被这迅猛无匹的剑气所劈,霎时间血肉横飞,惨叫不绝,笔直掉入惊涛骇浪之中。其余三人交错对冲,避开剑气,妄图绕到江晚舟后方,形成夹击之势。又有数十名忍者见状,悍不惧死,调转小舟方向,朝着江晚舟射出暗器。
姚溪暮回身掩护,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击落暗器。他右手带伤,左手使剑远不及右手灵活。一击之后,剧痛攻心,破晓猛然脱手,被狂狼席卷,转瞬消失不见。他想要再往前冲,跃到离自己最近的小船之时,已然力尽,速度、准度都大不如前。
眼见姚溪暮就要落入水中,江晚舟心中大凛,然而自己所在距离其太远,周围又有忍者夹击,无法出手相助,不由急红双眼,怒爆如飙。
狂风凛冽,天地动摇,姚溪暮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入水中。霎时间,冰冷的水流灌进了他的口鼻之中,胸中气血翻涌,周身却失去了力气,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姚溪暮徒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碧浪,澄澈的碧浪之上是琉璃一般的太阳。
——天好远。
——在光怪陆离的粼粼之上,他分不出这是现实还是虚幻,鱼群游过太阳,长发朝上浮起,像是浓密的海藻。
正当此时,忽听一声长啸,清越高昂。
一道黑影衣袂翻飞,猛然俯冲,一把抓住姚溪暮的手,将他拉出水面,手腕一转,毫不犹豫地将他甩向右侧小船。
江晚舟紧张万分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俞星野,见姚溪暮被他从水里救出,登时凌空而起,展开双臂,将他抛来的姚溪暮牢牢搂抱在怀中。
俞星野没有回望,不偏不倚,翩然落到搭载着俞太师的小舟之上。
李晖茂指挥者官船驶近,江晚舟抱着姚溪暮抄空飞起,跃到船舷之上,翻身而入。弓箭手搭箭,霎时间,密箭如雨,水面上所剩不多的忍者纷纷中箭。
忍者落水之后,又有人朝着俞太师父子弯弓射箭。
“住手!”姚溪暮脸色惨白,全身颤抖,又是愤怒又是恐怖的怒吼出声:“星野不是要助俞太师逃亡的,是去阻止他的!”
江晚舟紧紧将他搂抱在怀中,抚摸着他的脊背,和他一起抬眼眺望。
姚溪暮挣开江晚舟,将手指按在船舷上,尽量的倾身朝前,企图在狂风中捕捉俞星野的只言片语。
——太远了,风无法将俞星野的话语带到姚溪暮的耳边。
姚溪暮周身湿透,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前方的俞星野,心潮汹涌,激荡着前所未有的悲伤与彻骨的哀痛。
不能世情如人意,何必君心似我心。
他福至心灵的突然明白了俞星野曾经对他说起的话语。
——“我深知自己是个不忠不孝的人,从来都视死如归……”
——“我现在不说是什么,只要你答应。你一定办得到,行吗?”
星野明明受了重伤,他服了药,这才能在短时间内凝聚内力,不顾生死,前来阻止俞太师逃亡。
普天之下,除了他,谁能在此时此刻让俞太师活着回头认罪?
俞太师认罪之后呢,他又打算如何?
船离俞太师所乘的小船越来越近,姚溪暮低头看见俞太师神色惨淡,是已然认命的槁木死灰,长叹一声:“罢了,老夫认了。”
李晖茂见状,瞬息掠出船去,将俞太师挟上官船。
“星野……”姚溪暮无暇去看,只低头呼唤长身傲立于扁舟之上的俞星野。俞星野背对着他,不肯回头。他焦急而痛心,张口唤道:“星野!”
他想到了和俞星野初见的时候,俞星野撩开珠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脸轻薄;想起了他刺杀俞太师失败的那个月夜;想起了在外公家里暖烘烘的屋子;想起了他最后的、绝望的、冰冷的吻……
——“姚姚,我是真喜欢你。”
——“姚姚,让我抱抱你吧?”
如果当时是我主动抱了你,你会舍不得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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