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生取出一支花,从安逢渊脸颊边划过,他唇角带笑:“陛下闻不到,是不是?”
安逢渊一愣,旋即怒道:“你做的?”
关在屋子里久了,嗅觉渐渐失去作用,他本身并没有发现自己失去了嗅觉。直到沈长生这么刻意地说出来,他才猛然惊觉。
沈长生悠悠道:“对,是我做的。”
他脸上几乎带着快意的笑,从安逢渊背后俯下身,轻轻蹭着他的耳畔,以一个亲昵逾越的姿势暧昧道:“陛下,微臣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伸手除下安逢渊的衣服,安逢渊大惊:“你做什么?!”
“你以前对舞姬说,让她半个月下不来床,然后还问我要不要跟你到内室,你都不记得了?”沈长生几乎是带着刻骨恨意说出来。
安逢渊惊骇到不能言语,直到自己被褪尽最后一件衣服,他犹自不敢置信:“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冷静。”年轻的帝王按下器械,绞着安逢渊双手的铁链忽然缩紧,安逢渊双手被迫紧紧贴到墙上,手上不能动弹分毫,沈长生从怀中取出一条黑色的锦缎,上前蒙住他的双眼。
几乎是带有报复的快意,沈长生伸手攥住男人,男人经年禁、欲,即使内心不想,被沈长生一撩拨,不由自主地……
沈长生眼里充血,年轻的帝王撩开下摆,直接坐了上去。
“你疯了!!”安逢渊怒吼,“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长生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多少年了!他苦苦等待多少年,终于能够把这人从内而外吞噬殆尽,无论他心里有谁,他从此再也碰不到。他从头到脚都是自己的!他每时每刻都是自己的!
年轻的帝王像野兽一样强迫对方,安逢渊心中的惊恐羞耻甚至压住了厌恶,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有了反应,最后咬着牙……
沈长生双腿发软,他站起身,连擦都没有擦一下,带着惬意的笑意离开。
**
自从那次强迫的性、事后,帝王常常来到院子里。
每次都是沉默地做着,完事后仍然衣冠整洁,衣摆连褶皱都没有。安逢渊从一开始的挣扎辱骂,到后来的波澜不惊,似乎已经习惯了沈长生的做法。沈长生到后来,情动时会不由自主地俯下身亲他。当他有次把舌头伸出来时,安逢渊死死咬住。
沈长生抬手卸下了他的下巴,抽出来后又给他按回去,他轻轻叹息道:“你为什么不乖点?”
他又笑道:“不过你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春去秋来,安逢渊望着窗外的树,一片片落叶飘零,被秋风卷在地上。
他已经离开人群太久太久了,久到忘了怎么与人交流。沈长生从不曾亏待他,送的东西都是最好的,缺什么,跟他说一声,他当天就会派人送来。
但是他没有办法跟人说话,除了沈长生。即使是沈长生,也似乎是不太想和他说话,他心里应该是怨恨自己的,但安逢渊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待他不薄,最后被他篡位囚禁,要说怨恨,也该是自己怨恨他。
那么多年的同袍情谊,父子情谊,到头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他不敢去回想沈长生曾经的心思,他的篡位是早有预谋的,以此来看,那些他以为亲密无间的时刻,都是沈长生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交付给他一个假的幻象。
明明沈长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但他却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真是可笑,难怪会被篡位。
门吱呀一声响了,年轻的帝王又走进来,他仿佛是喝醉了,眼圈发红,但安逢渊无法判断,他什么也闻不到。
这回沈长生在床、事上相当放肆,他低头亲他,甚至发出低低的叫、声,安逢渊从来没有听到他叫过。他甚至自己将龙袍脱下来,明黄的衣服揉成一团,被沈长生扔到地上。沈长生亲着亲着,眼睛忽然睁大了。
他忘了给安逢渊蒙上眼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安逢渊也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腰间划过的那道刀伤,他的手不能动,可眼睛从他的腰间到肩膀上滑过,从露出的一截伤口,能看出沈长生后背是一道完整的贯穿的刀伤。
这刀伤如此鲜明深入骨,他心里说服自己,这个刀伤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天下一模一样的伤势多得很,对,他们肯定不可能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但他看到沈长生的眼睛了。
那是惊恐、害怕、难过、羞耻……种种复杂的情绪,这一刻,沈长生不像是能掌控他生死的人,年轻的帝王呆呆地盯着他,那双带有醉意的眼睛睁得极大。
而后他从他身上下来,三两下穿好衣服,不发一言落荒而逃了。
安逢渊无比庆幸他的沉默,他默默地安慰自己,欺骗自己,去找借口让自己否认事实。可那些过往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一串串现实紧密地联系起来:屋子里缭绕的香气、沈长生嘶哑的声音、少年低头漠然说“杀了”两字时的神情、他从不沾染女色,却在看到自己时的紧张神态……
越想便越无法逃避真相,他想要长叹一声,却发现连叹也叹不出来了。
心肺间一阵酸楚悲恸,他忽然低头,呕地一声吐出一大滩暗红的血。
安逢渊盯着衣上的血迹,忽然大笑起来。
**
承平四年的冬日格外的冷,后花园里长青的松柏都被雪压弯了枝条,倒了好几棵,有的甚至是大衍时就在的树木。
安逢渊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地上,安静的能听到雪化的声音。
沈长生默然地走到他身后,将一件狐皮大氅披到他的肩上,年轻的皇帝说道:“瑞雪兆丰年。”
“明年是个好年,百姓有福了。”安逢渊开口,他的嗓音沙哑低沉。
沈长生与安逢渊一起望着窗外的漫天大雪,轻声问道:“你后悔把我从长安的街上捡回去吗?”
安逢渊轻轻笑了笑,他问道:“你后悔被我捡到吗?”
沈长生默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安逢渊慢慢说话,他的嗓子不太好,气息也不稳了,他的脸上带有病态的红,“明年的长安城应是花红柳绿,想必很美,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好,我带你去。”沈长生笑起来。
“希望大魏,岁岁长安。”大魏的开国帝王轻叹一声。
**
安逢渊死在承平四年的冬尽时,立春的前一天,是为绝日。
绝日,百般忌讳,却是冬尽春来,新旧交替的时候。
年轻的帝王无故停止早朝,他眸色狠厉,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摆脱我了吗?你以为这样就能两清了吗?我要执掌你留下的权柄,好好整治你留下的万里江山。我要千年以后,臣民回看这段青史,人人都说我做得比你更好!我比你更有资格治理江山!
我不再是被你当做小孩子的那个义子,我不再是被你嬉笑怒骂的臣子,我要做万万人之上,没有人可以影响我,掌控我!臣民不能,你不能,青史也不能!
岁岁长安·完
第10章 番外1
夏日炎热,知了一声声叫着,随着几声“陛下!”的诚惶诚恐叫声,沈长生迅速走近内室。
开国元老温斐躺在榻上,他已经八十岁了,是看着沈长生的父亲长大的,看着大魏建立的,如今他病情严重,恐不久于人世,沈长生屡次来探望。
温斐似是知道命不久矣,拉着沈长生的手说了很多治国方略,殷殷劝谏。
到了最后,温斐长叹一声,提起先帝,“先帝在时,曾私下跟微臣说过,他战场上屡次受伤,怕盛年而衰。即使他有了太子,幼主年少,恐给大魏带来灾难。不如传位陛下。”
苍老的语调缓缓说道:“那时我宽慰先帝,先帝却心意已决。万万没料到,还没等到先帝留下信物,托付诸位大臣,先帝就暴毙身亡……微臣这么多年没有说出来。如今将死,终于能说一句,先帝没有选错人,陛下将大魏,治理得很好……如此,微臣九泉之下,也能笑着面对先帝了。”
那只手松开天子的手,天子似乎是太过于悲痛,茫然地望着已故的臣子。
回宫的路上,轿子路过霸陵,里面的帝王命令道:“停下。”
一只修长的手挑开帘子,沈长生看见长安城的垂柳迎风款款摆动。
是年年、□□长绕,径花宫柳。
这是安逢渊想见却见不到的。
天子望着翠色垂柳,忽然失声恸哭起来。
他坐拥四海,执掌天下,本以为自己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他早就得到那人的爱了,但是那人给他的是最柔软最纯净的爱,那人将自己一生功业都寄托在他身上,将自己对江山的期许寄托在他身上。但那人永远不肯垂怜自己,不肯将最炙热最火烈的爱意放在他身上。
他此生都得不到自己所爱,此生都被困在他身上,此生都在那个人的影子里活着。
那个人甚至无需刻意去报复,沈长生永远也逃不脱他的影响。
他哪里是想看垂柳春花,他是想告诉他,我要你年年看到长安城的如画江山,就会提醒自己,那是我的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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