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先聊聊‘驸马’方面?”皇帝深知卫慕清性子,若不是真有令她开心的事,别说太子,就是他,也别想凭一句话就得到卫慕清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至于是什么真正开心的,想想这次出宫的主要目的,皇帝立马心知肚明。
“这个还不到说的时候,先跟父皇、母后、皇兄卖个关子。儿臣心里有个人选,但还要看她能不能考个名次进入殿试。若是不成,儿臣说了也是无用。”
“皇妹自己看中的人,你还能对他没信心?”卫慕程插话问道。
“她学识虽说不错,但也算不得顶尖,谁知道能不能从众多才子之中脱颖而出,倒是品性十分合儿臣心意呢。”说起沈冬雪,卫慕清又浅浅笑了一下。
皇后见状,有些担忧,若是卫慕清陷进去了,以后不是她拿捏驸马反而被驸马拿捏了该怎么办?
皇帝明显清楚皇后在担心什么,便道:“清儿都说品性十分合她心意了,那就一定是个高尚的人。”
“好啦,先不提这个了,父皇想不想听听儿臣这次发现的科举制度存在的纰漏?”
“哦?朕洗耳恭听,程儿也好好听着,一会朕要考考你解决之策。”
“是,父皇。”
☆、第 5 章 第5章
“儿臣此次发现,学舍的设立虽有优势,却也存在一定的弊端,比如徇私。”
“怎么个徇私法?”皇帝显然是没料到,一个为了方便外地考生的住宿与管理而设立的机构还能给人徇私的机会。
“父皇也知道,学舍是给外地考生住宿、温习的地方,学舍的每个分舍都会有舍监盯着考生们的日常行为、夜间也会查证是否有学子夤夜不归,以此来参考该生的品行。可这个舍监每个分舍只有一个人,如果被人拿钱收买了呢?当然收买只是小事。问题严重的在于这些舍监是直接与当年主考官联系的,所有考生的日常表现都是由这个舍监整理成文字呈递给考官,若是有人心存不轨,收买他们分舍的舍监抹黑与他一起的考生亦或是……直接买卖考题呢?”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可还有其他的?”
“学舍里存在的问题就这一点,倒是会试时也有些不完善。会试考官虽有三人,看似可以互相监督,但这三人都是太学的学监,难保不会沆瀣一气,收贿透题卖题,虽然这次会试儿臣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有人买卖考题,但制度上的漏洞早晚会被有心人利用。”
“清儿所忧甚是啊。”
“不过儿臣有一点要恭喜父皇。”
“什么?”
“此次儿臣所接触的考生,虽学识高低大有不同,但尽是品行端方之人,父皇可放心大胆的选拔人才。”
“朝廷之幸啊。”皇帝笑眯眯地捋了捋自己最近刚蓄起来的胡子,“程儿,对于你妹妹所讲的问题,你可想到什么应对之策?”
“回父皇,时间仓促,儿臣只想到一法,却不能保证有效。”
“说来听听。”
“对于学舍存在的问题,儿臣觉得可以将舍监的机构划分为东舍与西舍两部分,由不同势力的人掌管,从而可以互相监督互相牵制——虽说朝廷严禁结党营私,但堵不如疏。每个分舍每次指派两个舍监,两个舍监必须是一个来自东舍一个来自西舍,每天的两个舍监不能和前一天重复,舍监不直接与主考官联系,中间再加设一个负责书面整理与呈递消息的人。”
“想法不错,清儿觉得呢?”
“儿臣觉得皇兄所言有理,只是中间多加设一个负责呈递消息的人反而有些画蛇添足了。”
“哦?清儿说说,怎么个画蛇添足法?”
“儿臣话已说到,想必皇兄心里已经有数了。”
“多谢皇妹提点,回父皇,儿臣知道这蛇足多在哪儿了!分设两个舍监本就是为了分权,若再添设一个负责归总的,除了不跟考生亲自接触外,就跟之前一般了。既是有了两个分属不同势力的舍监,就可以让他们两人各自写一份书面记录呈递给考官,这样关于每个考生就会有两份记录,就算有人收买,也很难同时收买两个属于竞争关系的势力的。”
“好啊,好啊!有你们这样一对儿女,朕心甚慰!朕心里怎么想的,以你们那七窍玲珑心想必早就明白,可别学那些狼心狗肺之辈,做令朕寒心的事。”
“父皇多虑了。”闻言,卫慕清脸色冷了几分,抿了口茶道,“有儿臣与皇兄在,又岂容那些鼠辈宵小猖狂。”
皇帝看看卫慕清,对她这种生而具备的傲气十分满意,又转头看向明显温和许多的太子,“那考官一事,程儿觉得该当如何?”
“儿臣以为会试考官一事同舍监一样,都是因为权利太过集中,只要分散考官们的权利,让考官来自不同的势力,互相牵制互相监督,问题便不大了。只是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
“待殿试结束,你便着手去办,离下次会试还有三年,三年时间,够不够你给父皇一个更公平的科举?”
“儿臣定不辱命!”
“清儿,这事你也从旁多帮衬些,需要什么直接跟父皇开口,听到没?”
“儿臣遵命。”
“行了,清儿这会儿了还没用膳吧,朕叫御膳房备了晚膳,程儿再陪你皇妹用些吧,朕同你们母后要回宫歇息了。”
“恭送父皇母后。”
太子寝宫,桌上摆了十几道菜,量不多却极其精致,都是卫慕清喜欢的菜品。
“皇妹,你若是个男子多好。”
“怎么?皇兄瞧不起女子?”
“怎么会!皇兄不是那个意思,皇兄是想着皇妹一身才学,对政事见解又独到,可惜却不能真正参与到朝事中。”
“若你的‘皇妹’身为‘皇子’,怕是有心人又要从中煽风点火了,正因为我是你‘皇妹’,父皇才能放心地让你我互相扶持。”
“皇妹所言甚是!今日皇兄跟你保证,日后不管发生什么,皇兄都是站在你那边的!”
“那若我做了惊世骇俗的事,皇兄也肯站在我这边?”
“有多惊世骇俗?杀父弑兄?扰乱朝纲?”卫慕程闻言愣了愣,下意识蹙了蹙眉,反问道。
“不,这件事只与我自己有关,与外人无关,而且在我看来并没有错,只是可能与世俗礼节不合。”
“既然是你的私事,那就算外人说什么,皇兄也会站在你这边的。”卫慕程听到是卫慕清的私事后,便放下心来,内心有些羞愧,他有一瞬是真的担心这个聪慧的皇妹会有什么不臣之心。
“多谢皇兄。”卫慕清有些感动,卫氏皇族到了他们也不过是第四代,除了太宗打下江山,后两代也尽是些兄弟阋墙、尔虞我诈的戏码,一朝更迭,朝廷人手换尽,外患内忧,也难怪一些制度上会存在着十分明显的纰漏还无人发现,亦或是发现了却瞒而不报。
卫慕清兄弟姐妹八人,唯有一母同胞的卫慕程因为神肖皇后,性子最温和,其余三位皇子莫不都是野心昭昭。当然也只有他们一母同胞的兄妹关系最好,其余皇子公主,除了三公主卫慕湄和四公主卫慕淇是由贤妃所生,皆因着不是一人所出,彼此之间多有忌惮。
“与其言谢,不如跟皇兄聊聊你心里那个人。”
“哎对了,皇兄知不知道灵州知州是何人?”
“灵州知州?”卫慕程想了想,“有些印象,上任有二十年了吧,二十年前科举殿试第十,我也只在父皇寿宴上见过两次,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卫慕清道:“是我这次出宫结交的一个考生,她是灵州人士,她兄长因为被灵州知州的儿子误认做女子调戏,反手把人打伤了,结果灵州知州就把人给判了个秋后问斩,收押了。”
“还有这等草菅人命的事!当真觉得天高皇帝远自己就是王法了?”
“皇兄,我觉得,现下下放给各地知州的权利有些过大了,判人生死的大事知州一人就能说了算。”
“这事不能轻易过去,你那位朋友可打算告官?”
“她此次赴考便是想着告御状,不过我没告诉她,要告倒一个知州,科举并不是最快的途径。”
“所以,他就是你心中的那个?”
“对,皇兄你先想办法查一查这个知州,待会试成绩出来,若她能考个名次便让她自己去父皇那里告;若是没考中,我便去同父皇说。”
“行,皇兄知道了。你在外面辛苦这么久了,快些回去歇息吧,皇兄就不留你了。”
卫慕清闻言笑了笑,“是,那做妹妹的也就不打扰皇兄和皇嫂了。”
“鬼灵精怪!”
☆、第 6 章 第6章
五天后,皇城脚下放了榜,沈冬雪急匆匆地派了沈庆跑去看,然而在沈庆回来之前,报喜宣旨的宫人就已经到了学舍。
这次会试,灵州包括沈冬雪在内考中了两个,另一个是一路上对沈冬雪颇为照顾的许和。许和家境贫寒,这些上京赴考的盘缠还是沈老爷资助的,他留下一份给家里的妻儿生活,自己只带了一小部分。
宫人念完榜,又宣了圣旨,圣旨将殿试定在了两日后。考中的学子们都喜笑颜开,沈冬雪想起父亲嘱咐的话,连忙拿了些碎银塞给了来念榜的宫人,“学生灵州沈东学以及同窗许和,多谢大人前来报喜,一点心意,请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