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才好，倒是一向对她很强硬的边媛拍了拍她脑袋道：“我并不把你当小孩，所以下面的对话也没有一点要哄你的成分。你经历过九次……加上这次是第十次循环，同样的你也经历过这么多次的死亡，我相信你和普通人不一样，你不能向他们一样畏惧死亡，不能那么懦弱。听着，你的确感染了病毒，但不意味着你一定会死。你可以哭也可以选择懦弱下去，但这样的话你一定活不下去。想要活着的话你要坚强起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肯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像前几次循环一样。”
在边媛开口之前单西山的眼泪就一直在大大的眼睛里打转，脸上的肌肉不时地抽搐，眼看就要失控大哭出声，边媛的字字句句像镇定剂，强行将她快要崩溃的情绪压了回去。
陈果坐在一旁看着胸口不住起伏的单西山，无法想象如果小桔还活着，有人跟她说她感染上了高风险的病毒，很有肯能死的话，小桔会是怎样的表情。
想到这点陈果心就像被人用力撕裂一般剧痛。
单西山总算没哭出来，边媛见她慢慢放缓了呼吸，垂着脑袋揉揉她的肩。
“边媛。”单西山一向不对她用尊称。
边媛抬头看她。
“你死了三百多次，你还怕死吗？”
单西山沾着眼泪的睫毛又浓又长，黑曜石一样的眼眸凝视着边媛。
边媛看了她片刻，很认真地说：“怕，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无论死多少次，面对死亡的时候我都很怕。”
“为什么？”
“可能是人类的本能。”边媛并不把她当个小孩，对话很认真。
“所以我害怕的话，也不是胆小，对吗？”
“是。”
“好，我知道了。”单西山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到墙角，抱住双腿。
陈果说：“师父，你其实可以不告诉她的。”
边媛道：“我和死亡，总有一个会对她说实话。你希望是谁来说？”
陈果语塞。
辛以瞳站在门口徘徊着，想对边媛说的话不断打着腹稿，却怎么都觉得不妥。
她需要道歉吗？为了什么道歉？因为自己不是个钢铁巨人而道歉？
她咬着唇靠在灰突突的墙上，一门心思全想着边媛，并没有发现远处的一间屋子里，半圆形的玻璃内，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胃里空空如也，但满屋子的食物已经吃得太久，腻味了。
想要换换口味，想要精致又紧实的肉。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喉头上下滚动着，饥肠辘辘的声音像雷声一般夸张地在房间里荡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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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想去仓库里找点儿酒精来清洗伤口，踹开仓库的门翻翻找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手臂越来越痛，气得他差点把货架全踹翻。
“哎哎哎，别生气嘛，酒精在这里。”
疯子回头，见老是陪卫先生下棋的西装男蹲在墙角，手里压着个打开的医药箱，“哥，你那伤口不能只消毒，还得缝针，不然准感染。这儿还有针线，我一块儿帮你处理了。”
疯子知道这西装男是L城市长的儿子，别人听到监狱逃犯一准吓跑了，这家伙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不知从哪儿弄了好几箱的方便面和成捆的柴火，带着资源投奔卫先生。戴昭把他摁在地上枪指着他脑袋，卫先生问他除了这点儿东西之外还能提供什么。西装男说他叫方耀，是市长的独子，能说会唱逗闷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陪卫先生解解闷。
戴昭当时只想一枪毙了这没脑子的，没想到卫先生没让，还真把他留了下来，成天陪着下棋，方耀也摇身一变成了卫先生身边的红人。
其实卫先生怎么想的大家也能猜出几分，L城什么情况谁都不好说，但他们这伙人是实打实杀了狱警越狱了，一旦被抓回去实打实得吃枪子。卫先生将方耀这么个市长儿子留在身边日后多少都能有点用。
方耀就这么在基地里活得好不潇洒，这人自来熟得很，对谁都称兄道弟，疯子早就看他不爽。既然他要包扎就来吧，疯子坐到地上让方耀帮他处理伤口，想着伤口一处理完就把仓库门关了，好好教育他为人之道。
方耀对伤口缝合特别熟悉，手法老练，对疯子在想些什么也早有预感，一边包扎一边说：“边媛和辛以瞳那俩女的，不好惹。”
疯子斜他一眼：“怎么？要教小爷怎么做事么？”
“不不不，哥你误会了，我哪有这胆子。”方耀嘿嘿笑，“实不相瞒我也吃过她们的亏，你看我这鼻子到现在还豁了个口，就是被她们打的。那时城里刚刚地震完，死的死残的残，您也知道那地震来得多猛多快吧？有谁能预料的到？活着的人跟疯狗一样到处找吃的、喝的，偏偏这俩姑娘不一样，又是食物又是枪的，分明是有备而来。”
☆、第七十九章 绅士
单西山的眼睛一天天地越变越蓝，她开始咳嗽，整夜整夜睡不着，甚至出现了高烧症状。
边媛建议把她安置到隔壁空屋去，陈果游说道：“她现在正是最困难最需要照看的阶段，如果让她一个人住我怕她会胡思乱想，更不利于她康复。”
“想听实话吗？”
陈果抬头看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师父。
“她应该没机会康复了，留在这里只会增加咱们感染的可能。”
即便是陈果都有点受不了边媛的铁石心肠，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姑娘孤独凄凉地死去？这个小姑娘还曾经和她们同行，无论边媛承不承认，她的确是伙伴。
边媛还是把单西山带走了。
走的时候单西山被她揽着肩膀，走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陈果，一张小脸不知什么时候憔悴得又尖又瘦。她发蓝的眼睛里满是留恋和害怕，怀里紧紧抱着陈果送她的小熊。
门被关上，单西山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陈果踌躇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出门，想要跟进单西山的房间，却被边媛直接堵了回来。
“不要去她的房间，不要再靠近她，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边媛微微低着头，严肃地警告她。
“可是……”
“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死了，杀害你妹妹的凶手就会一直逍遥法外，不会得到任何惩罚，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边媛拍拍她的肩膀，从她犹豫不决的眼神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你的命不只是你的，考虑清楚，不要冒险。”
不得不说，边媛的确非常了解她们每个人心里的想法。
陈果被她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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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以瞳与边媛冷战着，陈果也不知和师父说点儿什么好，宋颖后脑勺还没好明白，枕头根本沾不了，只能趴着睡。
整整两日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陈果坚持锻炼的声音。
入夜，依旧是个没有凉意的闷热夜晚。陈果翻来覆去睡不着，倒是听见宋颖轻鼾在耳边起起伏伏。
单西山离开时无助的眼神一直在陈果的脑海中浮浮沉沉，难以忘怀，或许这正是她睡不着的原因。
她轻轻地转头望向边媛的方向。边媛睡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屋内太暗了，只有一星点儿的光从屋外渗透进来，连边媛的轮廓都照不清晰。
陈果还在自我争斗要不要去陪着单西山，忽然听见床铺轻微的挤压声，边媛悄然坐了起来，下床，轻声开门出去了。陈果亲眼见她到了隔壁，铁门转动的声响让陈果立即警觉。
师父要杀了西山以绝后患吗？
这个念头一起直接将陈果激了起来，迅速往门外跑。
“等一下，师父！别杀她！”陈果几乎是扑进单西山的房间，本以为会看见血淋淋的可怕场面，没想到见着的是边媛手中拿着一条浸了冷水的毛巾，将毛巾盖在单西山的额头上，正在给她物理降温。单西山烧得已经神志不清陷入了昏迷，眼角全是蓝色的泪痕。
陈果和边媛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你觉得我会动手杀她？在你心里你师父就这么冷酷无情？”边媛无奈，将换下来的毛巾丢给她，“帮我浸一遍水去。”
陈果脸上发烫，拿着毛巾匆匆走了。
“妈妈……”单西山睁开已经看不清眼眸的双眼，深海一般的眼睛里不注地流着眼泪，犹如湛蓝的海水。
“妈妈，不要再离开我，我一个人怕……”
单西山拉着边媛的袖子，小小的手越握越紧。
边媛看着她，慢慢伏低身子，把她圈入怀抱里：“我不走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小姑娘痛苦中不住起伏的胸口慢慢变缓，陈果换了毛巾递过来，正要上前，被边媛拦了下来：“毛巾给我，你别进来。”她目光一斜，“你们也站在原地别动。”
陈果这才发现辛以瞳和宋颖都醒了，全站在门口。
“她看上去没有退化。”宋颖探着脑袋道，“完全没有长毛啊，看上去不会变成达摩那样了。”
陈果接话：“是，有可能往最好的方向走，或许在进化。”
辛以瞳没开口，边媛倒是帮她说了：“更可能的是命悬一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