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前夕，不止是花，各类植物都开始疯狂生长，辛以瞳每天早上上班除了看见物业在例行铲雪之外，更看见他们在推着除草机除草，成捆的绿色野草被丢上卡车，植物伤口流淌出的汁液气味充斥着整个城市。
想起那晚撞向她车的不明物体，辛以瞳有点发毛。这反常的气候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记录片——
如果植物大面积爆发式生长，会导致什么后果？
圣诞节前一天天气忽然放晴，天空蓝得像面平整的镜子，没有一丝的云。暴雪不再，阳光温暖地笼罩整座城市，辛以瞳和边媛去商场巡柜的路上都热得将羽绒服给脱了。
“这什么日子啊，说下雪就拼命下，说晴天就大太阳，哎。”司机师傅也把外套脱了，卷起毛衣袖子。
辛以瞳看了眼车窗外的街道，行人都抱着脱下的外套，不时抹抹额头上的汗。路边的积雪飞速融化，街道上的雪水哗哗地通过排水管道流入地下，如同下雨时的声响。
商场门口立了个十五米高的大型银色圣诞树，底商的玻璃橱窗上全是圣诞贴符和喷绘，商场内放着圣诞歌，格外有节日气氛。一个高大的圣诞老人向她们走过来，手里拿着气球直接送到辛以瞳手里。辛以瞳没想接，边媛怕圣诞老人尴尬，替她接了过来。
“辛总真冷淡啊。”边媛拿着雪花状的气球略显稚气，顿时小了好几岁，“圣诞老人的礼物不收的话，一整年都会倒霉的。”
辛以瞳倒是无所谓：“我也没觉得现在有多幸运。”
边媛看着辛以瞳走向专柜认真和专柜员工说话的样子，耸了耸肩：“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
圣诞促销已经进行一半了，新产品卖得很好，边媛发现辛以瞳只有在工作上取得成绩时才会发自内心地笑，平日里都是一张面无表情无欲无求的脸。
员工和辛以瞳清算完存货之后见边媛手里拿了个气球，好奇道：“边总喜欢气球啊？”
“没，送给你的。”
“真的假的？”
“圣诞你没假吧？这是咱们的员工慰问。”
“慰问就送个气球啊？也太小气了。”
“又三薪又给试用装还附送气球，不要算了啊。”
“哎哎哎，谁说不要了，我要我要！”
辛以瞳默默后退，离这俩打情骂俏的远点儿。
安泰百货是她们最后一个柜，其他商场全部巡完，今年第四季度到现在业绩相当不错。算算日子今年也要过去了，又是劳碌又充实的一年。
辛以瞳独自在商场转转，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手里提满了购物袋，脸上洋溢着过节的兴奋和幸福。一群背着长方形背包的男孩嬉笑着穿过商场正中央，辛以瞳一眼就看出他们是练射箭的。
男孩们精神奕奕聊着新款游戏的攻略，时不时提一提背包带，辛以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不可闻地暗暗叹息了一声。
圣诞歌不知疲倦地唱着，一个小姑娘拉着她妹妹走到卖玩具的店前，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零钱一张张地数着，交给了店员，换回一只小熊。妹妹抱着小熊开心得手舞足蹈，姐姐摸着她脑袋问她：
“喜欢吗？”
“嗯嗯嗯！”妹妹拼命点头，高兴之后有些发愁地问姐姐，“姐姐你哪来的钱。”
姐姐点她脑袋：“小孩子家担心什么钱啊。期末考试你能保持第一名的话姐姐带你去新开的迪士尼玩。”
妹妹双眼放光：“真的吗！”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辛以瞳的目光一直粘在这对小姐妹身上，看着她们牵着手买了个彩色的棉花糖之后往商场楼下走，一个男人飞快地冲上来，如同火车一般将妹妹撞飞。
“小桔！”姐姐吓得惊叫，整个商场的人都看向她们。
妹妹趴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拽着玩具熊和变形变脏的棉花糖，双眼发直，显然是被吓懵了。
撞倒小女孩的男人非常高大，小女孩单薄的身子对他奔跑的方向没有任何影响，他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撞到人了。
男人穿着军绿色的棉质背心和宽大的长裤，所有口袋都塞满了东西，从白色的短袖里伸展出的胳膊上肌肉如石块一般坚硬。他一边跑一边向后背大大的双肩包摸了一把，确定背包无恙。
辛以瞳认出了，这个男人是江风，和她一样是高铁恐袭的幸存者！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将她淹没，她一边看着江风一边急速后退寻找边媛。
此时边媛在她身后五十米的地方，依旧和柜员聊着天，没有发现偌大商场另一边的异常。
小姐姐刚把妹妹抱起来，还没来得及哄，只见小桔身子剧烈颤抖了一下，一团血雾从她胸口喷了出来，伤口像被剪开一个缺口的血袋，血不住地往下倾泻，眨眼的功夫就将她新买给小桔的衣服染红了。
☆、第十六章
眼看身前的人墙一批批地倒下，银发男人的目光锁定在边媛的身上。
边媛心中一凛，辛以瞳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变得僵硬。
就在这时，辛以瞳发现了江风。
江风在巨墙之下极其狭窄的缝隙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知是刻意藏在里面还是巨墙砸下来时将他困住了。他也发现辛以瞳在看他，眼睛转了转，似乎在央求她不要揭发自己。
“一。”
银发男人继续数数，下一个要杀的就是边媛。
该开口吗？该将江风推上祭台救边媛一命吗？
辛以瞳冷汗狂冒，两条性命握在她的手中，她要怎么做？
“二。”
怎么做！？
“三。”银发男人指尖微动之时辛以瞳猛地站起身来，银发男人看向她的时候，一声娇弱又坚定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
所有人往那个声音看去，说话的竟是小桔的姐姐。
辛以瞳正要开口却被打断，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时发现小姐姐竟向银发男人走了过去。
“我看到他了。”小姐姐边走边说。
面对这一群杀人恶魔，小小的她竟看不出一丝害怕。
“哦？”银发男人看着这个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小孩，觉得有些意思，“你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我知道，一个穿短袖和军绿色背心的高个子。”小姐姐盯着银发男人，“我看到他藏起来了。”
辛以瞳重新回到边媛身边，她知道小姐姐不可能发现江风，江风所在的位置是小姐姐的视线死角。
“藏在哪儿？”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道歉。”
银发男人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道歉？”
“你害死了我妹妹。”小姐姐一把拽住银发男人的手腕，发狠地喊道，“向我道歉！”
银发男人哈哈大笑，对着眼前这只可怜小虫抬起了指尖，轻轻点在她额头上：“我这就向你道歉，送你去和你妹妹相会。”
就在所有人觉得小姐姐就要被杀的之时，小姐姐血红的双眼掠过一丝笑意。
“你亲自去。”她大喊一声用力跳起，将手中棉花糖的竹签狠狠插进银发男人的眼睛里。
银发男人竟大意被对方偷袭得手，他没想到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孩居然敢做这种事。
他大喊一声一掌拍在小姐姐脑袋上，小姐姐被她击倒在地，刺猬头和棒球帽立即护上来，银发男人愤怒至极，一顿疯狂的扫射将本就残毁的商场射得千疮百孔，碎石纷纷落下，巨墙就要倒塌，混乱之中边媛第一个反应过来拉起辛以瞳：“快走！”
辛以瞳刚要起步左脚就被落下的大石块砸了个正着，她哀嚎一声重新倒下，腰部又被逃命的人重重踩了一脚。看见生命的希望时所有人都如同发疯的野兽，不管不顾地逃命，完全不看脚下是人是物。
边媛用力推开人群想要扶起辛以瞳，眼看刺猬头追了上来，辛以瞳反而推开边媛，大喊：“别管了，逃！”
边媛没有走，依旧试图救她。
“走啊——！”
刺猬头抬起了拳头。
走——！
死亡像一条无言不语望不到底的黑暗深渊，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鲜血或是眼泪，一旦进入了这个深渊之后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最最可怕的虚无。
……
梦境像一层薄薄的海水，她仰面浮在海上，屏住呼吸。海水温柔地在她的鼻翼荡漾着，忽然她猛地一呼吸，咸咸的海水立即灌进她的口鼻，将她呛醒。
辛以瞳从床上弹起身，禁不住地大喊出声。
刺耳的叫声在寂静清冷的卧室显得格外突兀，她喘着粗气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环视周围。
简单的实木衣柜，油画，还有床头柜上的闹钟……这是她熟悉的卧室，她的家。
又做恶梦了。
梦境里居然还有她的老对手边媛。
虽然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但和边媛生死相依的感觉还在。
生死相依？辛以瞳捂脸，真是太离谱了，她居然会梦到这种情节，难道是争夺华北地区总经理这个位置太熬心熬肺，都把竞争对手熬到梦里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