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卿闭目回想了一番昨日的种种,没想到居然只是思过而已,还真是仁慈!他坐起身,身上有些发软,“锦禾姑姑,尹修脚伤了,你去给他拿些药来,我记着上回他送来的药酒应该还有。”锦禾应了一声连忙出去找药了。
“尹修······”顾连卿正要说什么,却见一名宦官进门来,“二皇子,尹公子,皇上有令,您二位醒了便要去宗祠,您二位准备准备,咱家这便去叫马车候着。”
这下倒好,装都装不了了。锦禾回来时正见那宦官出去,“大皇子究竟安的什么心?巴巴地安排人守着咱们么?一见人醒了便来催!”她认得出那宦官是大皇子身边的。
将药酒送给尹修,锦禾出门去,对门外的徐毅等人一通骂:“旁人进了咱清云殿你们竟都不知道拦着?主子要你们何用?”
徐毅苦不堪言,“姑姑,人家是顶着皇上的名头来的,咱家哪敢拦他?”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等尹修擦了药,二人便被请走了。看那二人一个搀着另一个,而那搀人的还走得一瘸一拐,锦禾顿时红了眼圈。
“你的脚没事吗?”躺着时有些昏沉的脑袋,此时走起路来更是阵阵晕眩,眼前的事物都稍稍有些模糊。
“师父给的药都带上了,应该不碍事。”吧?
☆、 思过
坐着马车颠簸了小半日,尹修二人终于抵达了宗祠。下了马车,尹修看着眼前的建筑,颇有那么几分眼熟。一位在此驻守的守卫将二人领进去,那送他们来的马车便原路返回了,摆明了扔下他们二人在此自生自灭的架势。
“大师兄,你还好吗?”瞧着顾连卿发白的脸色,尹修心下不由几分担忧。
顾连卿勉强回复他:“尚能挨过去。”
“大师兄,你不觉着这地方眼熟得很吗?我似乎来过。”
“皇家宗祠就设立在太庙中,太庙与郊坛同在坛庙,上回祭祀大典时我们曾路过这里。”
“那······”尹修本还想问些什么,但看顾连卿脸色愈发白了几分,便不再引他说话,免得浪费体力。
那守卫将二人带进一座宫殿,“这便是皇室宗室祠堂。”尹修抬头看着眼前令人忍不住感到压抑的殿宇,半点都不想进去。“皇上有令,二位需得在此思过三日,期间任何人不得探望,饭食饮水皆与卑职们相同,但仅每日两餐。便溺方便之事每日早晚各一次,由此地守卫跟随监视。三日后,自会有人来接二位回去。”那守卫道,“今日二位来的有些晚,是否要用膳或是方便一下?今日进了宗祠,便只能等明早才能出来了。”
二人摇头,看他们皆是一副稍显虚弱的模样,毕竟年少,那年长他们许多的守卫终究不太忍心,悄声道:“卑职姓夏,是此处的三等护卫,尹太傅今日与卑职交代过,若二位有何难处,叫卑职多帮衬些,卑职虽不能违逆皇命,但若力所能及,二位只管吩咐便是。”
一听这话,尹修眼中亮了几分,对他连连道谢。“请进吧,等二位进去,这大门还要上锁,还望不要介意,规矩历来如此,卑职只能遵从。”
“无妨,谢谢。”顾连卿也开口向他道谢,在尹修的搀扶下踏进那宫殿大门。身后,两名守卫将大门合上,随后便是锁头扣紧的声响。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后,周围便静的仿佛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祠堂内点了长明灯,此时天色已开始昏暗,但有了这灯总算还能视物。尹修一瘸一拐地扶着顾连卿上前,跪在祠堂正中的蒲团上,而眼前,却是上百的——牌位。鎏金乌木,怕是再过几百年也能依旧不烂不腐。
尹修打量了几眼,却发现此处不光只有顾姓之人的牌位,其间还有许多外姓之人,且姓氏不尽相同。眯起眼仔细打量,只见那些牌位上皆在名讳一侧刻了一个好像是法号的名字,另有一串小字——大玄第××任国师。
怪不得!之前还觉着皇上这处罚有些不妥,大师兄乃皇室中人,受罚来宗祠思过没甚不妥,可他与顾家非亲非故的却也要来跪宗祠,这却有些说不过去了。如今看来,若是不出意外,等他百年之后,他大概也会有一块鎏金乌木的牌子,上书“尹修——尚远——大玄第二十二任国师”。得!这辈分也是够二的!
本着对先人的尊敬,他们在祠堂内自然不能言语,免得惊扰祖先,便只能悄无声息的正对着牌位跪了。好歹是皇家宗祠,里边的物什都是挑的最好的,膝盖下的蒲团也不知用的什么芯子,跪上去也算舒服。只是时间一长却难免腿脚发酸,尹修本就隐隐痛着的脚踝也开始疼的愈发厉害,强忍了许久,额上发了一层薄汗。
尹修看向顾连卿,妄图以此稍稍转移一下注意力,却见顾连卿的眼睫已是半阖半闭,原本苍白的脸上透出不正常的潮红。尹修拉了拉顾连卿的袖子,对方缓缓扭过头来看着他,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动作更是十分迟缓。
这一日是大年初一,宗祠中自然不可能生着火炉,待得愈久,身上原本勉强带着的一点热气都消散殆尽,本就受了风寒的大师兄怎么受得住?尹修将手掌覆上顾连卿的额头,这简直烫的都能给他取暖了!
“大师兄?”尹修努力压低了声音,顾连卿似是没听到,没有半点反应。试探着轻轻拉了他一下,便见他身子微晃,眼看要向前倒去。尹修扶着他慢慢躺倒自个儿身上,顾连卿难得乖得很,躺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尹修明白,这是已经烧糊涂了。
轻轻将他放下,尹修走到门边大力拍着门问:“门外有人吗?有没有人?”连问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喊得响亮,什么不能惊动祖先都已经抛在了脑后。既是他们的祖先,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样轻易去找他们作伴吧!然而他将大门拍得“砰砰”作响,却仍旧没有一丝回音。
心中一阵恐慌,若是此处的守卫听不见,那岂不是只能等到明日一早?大师兄这状况,能不能撑到那时候还是个问题。
尹修没能喊来守卫,倒是将顾连卿吵醒了。“尹修······”身体发着高烧,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又疼又哑。“别喊了,宗祠的守卫住所离这里很远,除非规定时辰,否则他们轻易不会过来。更听不见你的声音。”
“可你······”尹修回来再度将他扶起抱在怀里。
“走之前锦禾姑姑不是给了一瓶药吗?撑到明早还是足够的,到时再想法子便是。”便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顾连卿软软的靠在尹修怀里,音量越来越低。
尹修连忙从怀中将锦禾事先准备好的药取出来,拔下塞子倒出一粒来,正要喂给顾连卿时,却发现他正双目紧闭。“大师兄?大师兄?”却是已经昏了过去。轻手掰开他的嘴将药丸放进去,盯着他的喉咙许久却仍不见他咽下。
心中又是一阵惶恐,尹修忽然想到什么,豁出去一般道:“大师兄,对不住了。”又倒出一粒药丸放进自己口中,刚嚼了两下便苦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他托着顾连卿的下巴,将口中的药慢慢哺过去,正要退开时忽然想起方才喂给大师兄的那粒还没有咽下去。掐了大腿一把,权且为自己壮胆!尹修就着此刻哺药的姿势,舌头小心翼翼的探入顾连卿口中,搜寻到那颗稍稍化了些的药丸,将它向后顶过去一些。
耳边传来吞咽的声响,尹修终于小小松了一口气。
将顾连卿搂紧,“大师兄,我可不是趁人之危,再说,你以前也亲过我来着,今天算你还给我了。不对,你压根不知道,我还担心什么?嗳,那你岂不还欠我一回!嗨,说出去不知该有多少人歆羡······”尹修忽然顿住,一手扶额,“到底在想些什么?鬼才想亲你!”话一说完又觉不对,缓缓扭头对着那边一排排的牌位,尹修苦笑,“我没说你们,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计较啊。”又道,“那个,方才的事你们看见了也要当做没看见啊,我对你们的子孙半点想法都没有,我这是为了救他!还有各位师祖,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我可是个正经人!”
自言自语许久,自个儿都觉着甚是无趣。
寒气入侵,叫本就没有睡意的尹修更加清醒,他将衣袍的前襟解开包裹住顾连卿,又四下打量这间祠堂。本想寻些什么来充当被子,最终却发现能派上用场的竟只有梁柱间挂的几道帷帐。
尹修对着牌位一拜,“对不住,今日若是打扰了各位,还望你们不要见怪。还有,今夜里我若是还要做什么惊动你们的事,就不一一道歉了,你们记着我很内疚便好了。”说罢,起身扯下了两道帷帐,“刺啦”几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而这祠堂又不免为之增添了几分诡谲,若非这动静是自个儿弄出来的,尹修怕是得吓得腿软!
许是动静实在太大,又或者顾连卿的药起了效果,尹修抱着帷帐回来时,便见顾连卿正费力地想要起身。“大师兄!”连忙上前扶住他,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下来的帷帐叠的厚实了些,全数盖在了两人身上。
顾连卿睡了一觉稍稍清醒了一些,反应却仍然迟钝,看着身上的帷帐许久,才问道:“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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