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顺着人潮慢行,渐渐地,行人少了些,正要寻个地方坐坐,便听到一个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蒋钰,不是说好了来前殿寻我,你怎到这里来了?亏得我跟了你们一路,你竟没有发现我?”
尹修回头,便见一着了兰色袄裙的俏丽女孩儿跟上来,被冻的微红的脸上还带着三分怒容。那副嗔怪的模样,倒是更加为她添了几分娇俏。
蒋钰一拍脑门,讨好地笑着迎上去,“珂儿,我这不是去寻你时遇见连卿了嘛,又与太傅说了会儿话,一时高兴竟将这事忘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好珂儿,饶了我吧。”
那女孩儿别过脸去不理,蒋钰便愈加放下身段去求饶。
尹修听得浑身起腻,分明身上衣物裹得严实,他却总觉着哪处透了风,一阵一阵的起鸡皮疙瘩。他悄悄凑近尚清耳边问:“大师兄,这是谁?”
“秦珂,蒋钰的未婚妻子。”
尹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问:“大师兄,你莫不是开玩笑吧?他们才多大年纪!”
尚清又用十分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不语。
啊,对,古人成婚都挺早的,哪像我,三十二了才结婚,新娘还跑了。想起那件往事,尹修长叹一口气,他抬头望天,要不还是考虑考虑娘上一回的提议,还俗算了。看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的,虽说腻歪了些,他这孤家寡人也想找个人疼了。
怎么办?又想娶媳妇儿了呐哈哈。
☆、 祈福(二)
时至今日,尹修才知道,原来以他对古代民风的了解,他在大玄朝便实在是太没见识了。
他原本以为,古代哪怕民风开放些,但除了那些惊世骇俗的个别人士之外,其余人等总会遵从一下孔夫子的提倡,时时谨记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可不过半日,眼前这对小情侣便刷新了他对古代的认知。
半日的光景,他们师兄弟三个俨然成了一道闪亮的背景,在蒋钰与秦珂身后兢兢业业地履行电灯泡的职责。而前方那两人,各牵着秦珂丝帕的一头,一路招摇着却好似不自知。秦珂性子十分活泼,蒋钰点头哈腰与她道歉道了许久,才终于得了原谅,之后秦珂便似忘了这事,扯着丝帕与蒋钰亲亲热热聊在一处。
在尹修看来,那两人定是还在热恋期,否则怎会有那么多的话聊?从今日祈福的大小细节,到昨日丫鬟说了什么趣事,再到路上见的那只猫长得什么颜色,走路时总喜欢甩尾巴······而蒋钰更是时不时凑到秦珂耳边说着悄悄话,总将秦珂说的咯咯笑个不停,如此浓情蜜意简直羡煞旁人。尤其是尹修这条刚刚起了娶媳妇儿心思的汉子。
秦珂那条桃色丝帕牵在两人手间尤其显眼,直叫尹修看得心头翻涌:你俩还不如直接牵上,这半遮半掩、欲盖弥彰的,根本是诚心叫我这种老光棍看了心酸的!
尚空牵着他大师兄的手,也似秦珂那般,小嘴开开合合一刻不停,终于将几日不见大师兄的思念诉了个干净。心满意足之时,恰巧遇见一位长得颇为富态的僧人,看着年纪稍大些,约有三十几岁了,手中托了个圆盘,内里盛着许多梅花。尹修只觉这人有些胖,便不作其他想法了,岂料尚空见了那僧人却几乎扑将上去。“圆达师侄,你摘梅花作甚?”
圆达被突然冲出的尚空唬了一跳,看清之后便弯腰对尚空笑道:“可吓着我了小师叔,我正要去厨房做些梅花糕来,小师叔要同去吗?”
“要的要的!”忙不迭答应了,却又想起两位师兄来。尚空捏着衣角,“可是要与师兄们一起的。”
“空空,你想去便去吧,回来时别忘了给我与大师兄带些便是。”尹修看他那模样便知他是极想去的,便从身后推了一把,“去吧,莫耽误了师侄做糕点。”
尚空仰起笑脸,“二师兄,我一定给你带块最大的回来。”说罢转身拉住圆达衣角,“师侄我们快走吧。”看他那着急的模样,圆达又笑笑,向尹修与尚清行了礼便被他拉着走了。
看着尚空的笑脸,尹修稍稍恢复了心情,只是没能维持多久,便又被前方二人虐的心尖儿发酸。许是尹修的怨气太过浓重,惹得尚清一路上频频向他看去,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二人的背影,心下疑惑,也正无聊着,便随口问他:“你为何总盯着他们?”
“大师兄,你不觉着他们这样秀恩爱太刺眼了吗?”尹修幽幽地道。
尚清对他的某些字眼不太懂,“秀恩爱?何意?”
“唔,就是,你看他们自个儿恩爱便算了,怎么非得叫旁人看见,若是看见的是个娶不着妻或是嫁不出去的,这叫人家作何感想?”
“依你所言,你所指的,娶不着妻的,可是你自己?”
“啊?”尹修蔫蔫的,“算是吧。”
“尹修,”尚清唤他,“你是出家人,此等事不是你该想的。”
······老子明个儿就要还俗!尹修转头看着尚清的眼,正色道:“严格来说,我虽已剃度,却并不是个真正的出家人。说来,我现今还怀疑我剃度那时是师父无聊而为之,你看你与我情况相当,你怎就没有剃度?再说明明许多任国师都没剃度,怎么到我就剃了?不对,改日我得去找师父问个明白······”
尹修在剃度一事上较了真,话题一时跑偏了去,尚清截断他的话头,“尹修,你究竟想说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尹修停了话,凝神想了片刻。见他忽然安静下来,尚清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再问。然而又走了一段路,行至镇国寺梅园拱门那处时,尹修忽然开口,“大师兄,要不我还俗吧?”
尚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要还俗,为何要与我说?”
“你之所以入寺,便是因为皇上想引我入寺,那么,若是我还俗,他们便没了将你留在镇国寺的理由,你便可以恢复自由。”
说这话时,尹修直直的看着尚清的眼,很是真诚,尚清愣住。片刻后,他却道:“尹修,你的好意我心中明白,只是即便你还俗,他们恐怕也不会放我回去。”
尹修蒙了,有种剧本演脱了的感觉。“这话怎讲?”
“旁人都以为我是因你入寺,而其实,本是你因我入寺。”
果真演脱了是吧?是吧是吧?尹修语气颤悠悠的,“他们想要我入寺还有个说法,要你入寺却是为什么?”
尚清不言,似是有些犹豫,须臾,他又开口,“只要我入寺,便没了继承大统的资格,他们为的便是这个。父皇对我有所忌惮,大皇兄比之更甚,现今不过是送我入镇国寺,已是十分仁慈了。”
皇家秘辛果然不是常人能料到的,“为什么?”
“虽则你是下一任国师,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但知道的太多终究遭人惦记,莫再问了。”尚清抬脚进了梅园,尹修紧跟其后,一腔热血受了些打击,脑中仍在方才的问题中绕来绕去。
“大师兄,”他忽然想起什么,紧赶上两步拉住尚清的袖子,低声道:“你方才说的,我爹知道吗?”
尚清思索一番,摇头,“我也不知,许是会猜到,又或许也以为是你拖累了我。”
“总归很少人知道的吧?”尹修又问,看尚清点头,他便将方才想到的理清了一股脑倒出来:“不管他们究竟为何非要你入寺不可,但在众人眼中,你入寺便是因为我,只要我出了镇国寺,再留你在这里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我看我爹那么喜欢你,到时我还俗了,请他老人家在朝堂上提一提,皇上他们兴许便会放你回去了。”
“你想的太简单,他们若不想我回去,总会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再者,我若回去,他们便会对我更加忌惮,到时便不仅是入寺这样简单了。”
尹修苦下脸,“所以说他们究竟在忌惮你什么啊?!给哥说了兴许能帮你来着!”尚清却摇头不语,尹修看得一阵窝火,又不死心道:“你总归是个皇子,手中都没什么势力吗?就这样任人宰割?”
看他眼中满是希冀,尚清有些不忍,却终究摇头。尹修被他摇头摇得胸口憋闷,不再挣扎,与尚清一同进了梅林中。心下却暗忖,这事没完,哥办不成不代表旁人办不成,他去找他爹,或是找师父,总会有什么理由叫皇上与大皇子不能动大师兄。
暂且收起心思,尹修再抬头,这才发觉蒋钰与秦珂那一对已不知逛到何处去了。再回身,因梅花开得繁盛,竟连大师兄的身影都寻不见了。尹修郁卒,天不怜我!
如此,离着尹修最近的那株梅树便遭了殃,交错的枝丫上盛开的花瓣被尹修揪得残败不堪,偏偏一枝秃了尹修又去摧残另一枝,不将整株梅树揪得秃掉他便不罢休似的。
正揪得起劲,一只手却横插过来握住了尹修摧花的辣手。尹修转头,大师兄竟站在他身侧,右手握住他的右手,他这一转头,后背几乎贴上大师兄的胸膛,两人的脸也挨得极近。不知是花开得太好还是如何,之前虽也靠的很近过,不是没有近距离看过大师兄的脸,只是尹修却觉着,今日大师兄竟比之前又好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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