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道:“小黑也是我救上来的哦,所以我见到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也就救了。”
“哦,原来我跟那蠢狗是一样的?”
映山笑的愉悦,“开始确实是的呀,不过后来慢慢的就不同了。你会说话,会帮我做许多事,还会教我认字,许多许多你都会,我觉得你好厉害啊。”
顾茗翠还是吃味,“如果小黑也会说话,那你就会先喜欢它吗?”
映山不明白,“它是狗,并不会说话呀。”
“我是说如果。”
映山想了想,摇摇头,“你已经是最好的了,没有其他的。”
顾茗翠心中欢喜,从锅里夹了一块排骨吹凉后喂进映山口中,又伸出手来,让他把骨头吐在自己手心里,然后在那泛着油光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笑道:“味道很好。”
也不知道是在说排骨,还是在说映山的唇瓣。
两人各端了一碗米饭,就坐在灶台边把那锅排骨吃完。厨房里很热,映山的头发很快就干了。顾茗翠也洗了个澡,然后抱着映山回了木屋里。
木屋里一直烧着炭火所以并不冷,床上又盖的是貂裘,极为保暖。那四条狗正在炭火边啃骨头,顾茗翠拿着一本诗集在给映山念。
念了几页,顾茗翠道:“明天晚上我们就要下山了。”
“好快呀。”映山整个人都被顾茗翠抱在怀里,四肢都是相缠的。他的手指一直在抚摸着顾茗翠身上的疤痕,这已变成了他的习惯。
顾茗翠微笑道:“等年后咱们再来住上一段时日,不过明年我要忙着出海,可能不能像这次一样住这么久。师父,不论如何,你也一定要陪着我,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会的。”他的心全部已经落在顾茗翠身上,一起经历过生死,经历过悲喜,如何还能分得开?就算平日如果一整天没有见到顾茗翠,他已经有些患得患失,若让他离开顾茗翠一个人住在山上,哪里还有滋味?
但是这些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是他相信,即使他不说,顾茗翠也一定能懂。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
下了山后才知道李长亭家又出了事,他本来有五房妻妾,一房被烧死了,一房跑了,现在还有两房都被他岳家赶走了。他的女儿在安宁城内嫁不出去,还有个小儿子本来是在上学堂,但现在学堂不肯收他。李长亭有心想离开安宁城去外地发展,奈何连盘缠都没有。
卢仲元道:“那狗贼知道少爷您不在家,前几日还蹲在大门口等廖老爷呢,巴望着从他那要点银钱好出门,被廖老爷打了一顿。”
顾茗翠心底冷笑,“他也好意思上门?”
“是啊,廖老爷就当众骂他不要脸,他还哭呢。我见他从他儿子出事以来,似乎老了许多,那天乍一看,还以为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顾茗翠没有再说话,现在李长亭变成如何,都再不能让他心里生出任何涟漪来。他不杀他,就是想看他如何凄惨的活着,但此刻他真的凄惨的活着了,他又觉得已经不在乎了。
他知道他的心境变了,仇恨已经不再占据他的生活,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而他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期许,值得期许。
他跟廖长河聊了去海上做生意的事,廖长河果然大感兴趣,道:“我虽然没去过,但听大哥讲了很多海上的风光,一直向往至极。子野,你年纪还小,第一趟出海,我就跟你一起去,行不行?”
顾茗翠自然乐意之至,他还有许多不懂的东西,有廖长河在旁帮衬,他也能少走些弯路。他把顾思远留给他的小鱼形状的金饰拿给廖长河看,又问:“我爹提过一句这个是找海运向导的信物,但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四叔您知道么?”
廖长河道:“我先前也只听大哥简略提过,大概知道位置。咱们年后开始筹划,你准备货物,我准备商船和人手,咱们大干一场。”
茉莉在旁边听的兴起,叫道:“阿爹,子野哥哥,我也要去。”
顾茗翠为难的看着廖长河,廖长河大手一挥,“去,咱们都去,就留吴大哥在家管事就好了。”
事情就这样商定下来,年后一行人都颇为忙碌,等全部计划好,已经到了四月份。顾茗翠带着商队货物一起去最近的海港口。出发后顾茗翠却发现多了一个人,他看到那个胡须发白的老人站在映山旁边,多少猜到了他的身份,过去行礼道:“是郑伯伯么?劳您辛苦,来送我师父。”
映山睁大眼,“小翠,你怎么知道他是郑伯伯?”
顾茗翠微微笑了笑,并未回答。郑伯伯道:“顾少爷好眼力,只是我并非来送阿映的,我要同他一起去。”他笑了笑,“或者说,同你们一起去。”
顾茗翠不解,郑伯伯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来给他看。顾茗翠一惊,因为他手上的东西,跟自己身上那枚小鱼金饰一模一样。他惊讶道:“原来您就是我爹出海的向导?”
郑伯伯叹了口气,“我与你爹在海上相识,志趣相投,结成忘年交。本想着多跟他一起出几趟海,去几个新鲜地方,哪知道他却遭了小人嫉恨,害了性命。”
顾茗翠想到往事,沉默下来。但他又好奇郑伯伯的身份,为什么会一直照顾映山,他跟艾米尔又是什么关系?
行路途中他一直想问,但是郑伯伯每次都把话题错开去,反而仔细跟他讲了航线海路,还有会遭遇的风暴等事,又将应对方法告诉他。还教他如何在海上找方向,如何避免得病,如果遇上海贼的话该如何。郑伯伯能说会画,许多描述不清的东西就在纸上画出来给他看。
“这个东西洋人叫□□,咱们称作火门枪,威力很大,速度也很快,被击中的话,很难救治。”郑伯伯把画的东西给他看,“上次我跟阿映一起回他父亲那里就遇到了一伙拿着□□的海贼,若非阿映这孩子功夫好,我们就折在那了。”
顾茗翠迷惑起来,他这才想到自己先前关于映山身份的联想都是错的,“师父,你回家不是回西域吗?为什么会经过海上?”
映山疑惑,“原来去西域不是要从海上去吗?”
顾茗翠这才明白自己猜错了,映山的爹爹根本就不是西域人,而是西洋边上某个国家的人。他脸色发红,“原来是我想错了,我见你头发金色,就以为是西域的。”
郑伯伯道:“艾米尔是珍珠国的,这次咱们航行顺利的话,就会到他们国家。顾少爷,到时候你可要跟艾米尔说清楚你跟阿映的事情,他如果发怒不让你们走了,你到时候该如何?”
顾茗翠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读过他写的许多书,他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郑伯伯笑了起来,眼中带有赞赏,“嗯,他的确不会这样,我先前去过书信讲了你跟阿映的事,他很欢迎你去。”
第51章 五一
到了海港口,廖长河已经准备好一应事物在等他们。他们将带来的货物都搬上船,又购买了许多必需品。此时朝廷大力鼓励商人出海经商,所以海面上停了许多船只。顾茗翠他们因为是第一次出海,所以购买的船只并不是最大的,水手也只招了□□个,连自己等人,加起来也不满二十人。
出海的日子天气很好,风平浪静的。茉莉兴奋极了,一直待在船头看着海面和鱼,郑伯伯怕她无趣,便给她一根钓竿,让她钓鱼。
一路上颇为顺利,虽然有遇见风浪,但因为郑伯伯极为熟识这片海域,所以都轻松的避过了。他们一路往下,中间有停靠在岸边补给,然后往西太平洋行驶而去。途中经过了许多小国家,因数十年间有许多商人来往,那些人一见到船只,就捧了金银器皿等物来换瓷器茶叶丝绸等。
他们带来的货物在海上售卖果然比在安宁城内价格高了数倍,而且极为紧俏,几乎落地就有人抢着买。
映山虽然在这条航线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但每次都是直来直往,没有中途下过船,所以见到不同的人不同的景物也非常好奇。他发现很多地方的人跟中原的人也不同,头发有黄色的,有棕色的,也有红色的,他这头金发虽然耀眼,但是放在其中,也不出奇。
而且他们的肤色也各异,有的很白,有的很黑。说的也是不同的语言,大部分都听不懂,只能靠手势比划。
他见得多了,这才把自己长久以来的心结打开。想着原来自己并不是异类,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种人。
天气炎热,茉莉从一个土著那里用香囊换了一串贝壳,喜滋滋的戴在手腕上,问映山,“漂亮哥哥,好看吗?”
映山点点头,又道:“这样的东西我爹爹那里有好多。”
他们在一个港口或者国家停上三五日,郑伯伯指点他们采买哪些货品,哪些货品要留着到另外一个国家卖价格更高,哪些货品与人交换,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船上货品换了几轮,中间的差价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过了近两个月,他们的船才到达珍珠国。珍珠国并不大,整个国家人口才几十万,此地气候炎热,一年几乎只分夏秋两个季节。但是这里的人种却很白,眼睛几乎都是蓝色的,鼻梁很高,眼睛很大,睫毛很长。顾茗翠对比了一下才知道其实映山除了那头金发,五官真的是汉人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