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拧着眉,“下摆太长了,没法走路。”
顾茗翠没再接话,暗暗嫌弃自己为什么长的这么慢。衣服终于缝完之后,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空闲下来,因为下雨也不能外出练剑,顾茗翠便多教映山学些诗词。
映山汉字都不太熟悉,诗词于他更是不明所以,但是他听着觉得韵味足,平仄音念起来也顺口,不知不觉竟极为喜爱。顾茗翠讲到三国,映山便兴奋起来,道:“三国我知道,有曹操,爹爹说他打仗好厉害。”
“是的,他也是有名的文学家,他的诗词中,《短歌行》、《观沧海》、《龟虽寿》都是流传千古人人称道的作品。”顾茗翠把词念给他听,又详细的讲解的其中的意思。映山似懂非懂的不时点头,脸上渐有痴迷之色。
天色已晚,顾茗翠收拾好书本,“师父,你休息吧,咱们明天再学。”
映山有些不舍,拉着他的袖子,“要不你跟我睡吧,咱们再多讲讲。”
顾茗翠抿了下唇,眸色幽暗,“明天吧,明天我给你三国的故事。”
“好吧。”
顾茗翠下了楼,看到映山还依依不舍的站在那里望着自己,心里生出一股极大的满足感。
要战胜艾米尔在映山心里的位置,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至此顾茗翠放了极大的耐心来教映山,不懂的地方他就想尽各种办法来为他讲解,甚至把每首诗词背后自己能知道的故事都告诉他,引出他的兴趣。映山也确实是个乖乖学生,对顾茗翠所教授的一切,全盘接收。两人有时候谈着连饭都忘了吃,直到小黑饿的受不了乱叫一通才会想起来。
这个冬天过的平静又有趣,映山写完当天份的字,突然笑道:“小翠,你也是我师父,每天教我念书。”
顾茗翠道:“相互学习。”他脑中的典故快要跟映山说完了,心里也有些空,便趁着空闲大量阅读书籍,想多学些然后讲给映山听。他拿了一本诗词翻开一页对映山道:“师父,这页你再抄写一遍。”
那页是孟浩然的《春晓》,旁边绘着一幅春景画,映山抄写完诗,看那画有趣,又来临摹。等顾茗翠看完手上的书,才看到映山临的画。
嘴角克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顾茗翠指着纸上那乱七八糟的条纹,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嗯?这是叶子,这是鸟儿,还有花和草。”映山抬起头来,露齿一笑。他的下巴沾了一道墨痕,顾茗翠用手指帮他揩净了,毫不留情的道:“画的一点也不像。”
映山也不生气,他对比了书上的画和自己的画,立即承认顾茗翠说的是对的。“确实不像,好难画呀。”
顾茗翠拿过笔来,在新的纸上唰唰唰不用一会,一幅漂亮的风景画就呈现了出来。映山又惊又喜,连连赞道:“小翠你好厉害啊,画的比书上还好看。真的好厉害哦。”
顾茗翠忍不住浅笑了一下,看着映山亮晶晶的眼睛,“想学吗?”
映山重重的点头,“想!”
“师父,你先让我画一幅你,我就教你。”定定的看着金发男人,顾茗翠冷静的开口。
映山有些不明白,“画我?”
“嗯。”
映山不解,指着书上的画,“我没有这个好看,为什么要画我?”
顾茗翠道:“你好看。比所有的都好看。”压抑住如鼓的心跳,他看着男人白皙的面容,突然有种无力感。
自己现在不管如何认真表白,对方只会拿自己当小孩子而已。
映山果然不明白他这些小心思,不过听到自己被赞好看,自然是欣喜的,所以他点头答应下来,“好啊。”
艾米尔在屋子里留了上等的画纸和各色颜料,连大小号的画笔都是齐全的。顾茗翠找出一套汉服让映山穿上,又让他站着靠在门框处,摆弄了一下他的头发,满意的点头,“师父,我尽快画完,在这之前,最好不要乱动。”
映山笑眯眯的答应徒弟,“好的。”
过程确实有些久,中间两人休息了几次,映山凑过去看画纸,一边辨认一边念叨:“这是门,这是外面的林子,这是雨,这是我……哦,脸还没画上,不如把小黑也画上好了。”
顾茗翠木着脸,“我不会画狗。”才不要连画里都让那只蠢狗跟师父站在一起。
映山稍稍觉得遗憾,然后又安慰他,“小翠,不会画也没事。”想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等我学会了,我来画小黑。”
顾茗翠脸色黑了一下,在心里默默盘算哪天是吃狗肉的黄道吉日。
等画全部画好后映山围着看了几天,脸上都是兴奋的红晕,他捏了几次自己的脸颊,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小翠,我真的有这么好看吗?你画的也太好看了。”
画上金发男人倚门而立,一身华服,五官精致,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望过来的眼神中暖意融融,仿佛盛着整个春天。
顾茗翠看了一会,却觉得还不够。不管是如何精巧的画工,都及不上真人万分之一的灵气。映山对这幅画宝贝的不得了,找了个地方挂了起来,日日观看。
他缠着顾茗翠教他作画,但只学了两日,便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说要下山出门。
顾茗翠心里一紧,看着那纸上弯弯曲曲的文字,一个也看不懂,他只得问:“师父,你要去哪里?”
“本来我每年都要去一趟我爹爹妈妈那里的,去年你在,我就没去,今年一定要去的了。”映山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有个妹妹春天的时候要嫁人啦。”
顾茗翠拽紧了手指,脸上却保持着镇定,“你爹没死?”
映山呆了一下,“没啊,谁说他死了?”
顾茗翠气结,确实没人说过,是他自己凭空猜测。他腹诽道:既然没死,干嘛写那么多东西跟交待了后事一般?
冷静了一会,他问了最重要的问题:“要去多久?”
“呃……三个月的样子。”映山算了一下,很快又否定,“可能要四个月……或者五个月……”
顾茗翠磨了磨牙,“究竟要多久?”
映山颤颤巍巍的伸出三个手指头。顾茗翠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双眼错也不错的盯着金发男人,“我能不能一起去?”
这次金发男人很快就摇了摇头,并小心翼翼的解释:“外人去有危险,你这次先不要去。等我去问过了,下次再带你好不好?”他又唤了小黑来,笑眯眯的道:“你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小黑可以陪你的,你去哪里也不用担心迷路。”
才不要这蠢狗陪。
对着小黑蹭过来的脑袋,顾茗翠即使心里再烦闷,还是没把怒气宣泄出口。他胡乱的捋了几把狗头,微一思索,开始改变策略。“我武功还没学好,你这样丢下我不管,我就学不了了。”
“不会呀。你基本都是看着剑谱自学的呀。”映山一副你那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样子。
顾茗翠只得妥协,“那说好就三个月,三个月你要回来。”
“嗯嗯,放心吧。”映山走到墙壁边,拿出毛笔指了一下,道:“你每天画一横,画到九十横的时候,我就回来啦。”
顾茗翠神情恹恹的:“没有如约回来的话呢?”
“没有就没有呀,那就晚几天呀。”映山有些不解。
“不行,没有按照约定的话,就要惩罚。”顾茗翠压制着心中跳动的火焰,面上显得极为平静。
金发男人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只得道:“那就随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反抗。”
顾茗翠看目的达成,勾了勾唇角,眼神幽暗,“好的,师父。”
第6章 六
映山第二天就走了。他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除了一套衣物,就是一些银钱。顾茗翠和小黑送他到悬崖边,关切的问:“等下如何渡水过去?”
映山掏出一个竹哨子,三短两长的吹了五声后,不多时便有一艘舟子划来,泊在下面。映山跟他道了别,施展轻功,顺利的几个起落跃到底下一小块平石上,然后上了渔舟,飘然远去。
顾茗翠直到看他上了岸,才默默的回去了。小黑围在他身边撒欢,不时跑出去追野兔子。只少了一个人,就觉得整个山上都静了下来。顾茗翠搬回二楼的小木屋睡觉,晚上盖着映山的被子,闻着上面残留的味道,心里稍有慰藉。
此时已临近开春,他除了练好武功,又把菜地翻了一遍,还修整了鸡舍和鱼池。到了晚上便阅读大量书籍,直到夜半累极了才躺到床上睡去。到了春天后,他把菜依次种上,又多开辟了几块土地,挖了许多映山红种上。
快到三月之期时,菜地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那片花地也开了许多粉色的花朵。顾茗翠想到映山回来看到必然欣喜,心下也不禁高兴起来。
离约定的时间越近,他却愈发焦灼起来。坐也坐不住,不是拼命练剑就是拼命做其他的事,只要一停下,就会胡思乱想,担心映山不能按时归来。
等到墙上划下第九十条横道,一大早他就穿了件稍微好点的衣服,带上干粮领着小黑走到悬崖边去迎师。他坐在草地上,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湖面,盯着一艘艘渔舟,猜测哪一艘才会载回自己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