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你不是要去灵隐寺的么?不要忘记了。”
“小棠,快要过年了,爆竹响得那么厉害,都不能吵到你么?”
他开始在方棠溪面前说话,试图借着这个方式来维持自己的清醒,可是强烈的疲倦一阵一阵涌来,他担心自己若是睡过去,就不是像刚才那样,只打一个盹那么简单。
就在他不断说话的时候,他依稀看到了方棠溪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蓝吹寒呆了半晌,竟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方棠溪迷茫地睁开眼,他才激动得不能自已。
刚醒过来的方棠溪似乎还不能明白今夕何夕,迷蒙的双眼看了他许久,低哑的嗓音唤了一声:“吹寒……”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蓝吹寒感觉到他鼻息绵长了一些,显然已经过了生死关,试探地收回手,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然僵直。
这七天他都是左右手轮替换,给他逼出毒性,并不是只用一只手,即便如此,身体仍然承受不住。手臂和四肢都僵硬得无法动弹。此时此刻,即便是一个三岁孩子拿刀子进来,也能杀了他。
“小棠,你总算好些了。”他低下头去吻方棠溪的嘴唇,却是连触感都麻木了,于是摸了摸方棠溪的眉眼,感觉到那里有了正常的温度,这才稍稍放心,随即睡在了他身边,一只手横在他的腰间,搂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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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吹寒醒过来后,发现方棠溪仍然没有醒转,但病情也没有恶化,只是处于昏睡状态,于是喂了他喝了一碗米汤,发现他喉间蠕动,竟然能吞咽下去了,不由大是欣慰。
这种逼毒的方法过于考验人的意志和内功,可以说是一种十分愚蠢而且危险的方法,但不知毒性运行的经脉路线,也只能如此。若是方棠溪并非残疾,武功也没有拉下,他自己逼毒却是要比这种方法容易得多,但他既然无法自救,这种方法也只能是唯一的方法。
蓝吹寒每天都睡在方棠溪身边,到方棠溪清醒后的第二天时,他的元气已然完全恢复,但方棠溪却每天只能清醒一段很短的时间,随即又昏睡过去。
第二次醒来时,他没有第一次那么迷茫了,看了蓝吹寒许久,意识似乎恢复了些,却是苦笑着说了一句:“你又何苦救我。”
蓝吹寒摸了摸他的耳垂,轻声道:“我若不救你,在这世上,就没有我真正喜欢的人了。”
方棠溪大病初愈,此时还很是迟钝,不太能明白蓝吹寒的意思,茫然了一会儿,竟又昏睡过去。
看着他睡过去的蓝吹寒只能叹了一口气。他还担心,自己形容憔悴,不似往昔俊美,会让方棠溪大为惊诧失望,谁知根本用不着担心这一层,方棠溪根本就没有完全清醒。
到第三天,方棠溪总算好转了许多,醒的时候,还能喝下一碗粥。他让人抱了孩子给他看,却是没有再问昨天那个问题。
他每天都只能清醒很短的一段时间,蓝吹寒知道他是身体各处都受了毒伤,只能靠睡觉来恢复,自然也不会过多计较。事实上,方棠溪第一次清醒,只唤了他的名字,已足够他回味很久。
他总觉得,方棠溪性格浮躁,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很是浅薄,不必他多费心思便能敷衍他,没想到他一句话,便已让自己黯然伤神。
方棠溪满心都是他,只将自己放在一个很狭窄的角落,甚至不希望蓝吹寒救活他,认为救活他以后,和他在一起时自己只是受苦。方棠溪只想让他开开心心地,即便他和别的人在一起也可以,只要是他“真正喜欢的人”。
可笑他以前听到方棠溪打探他对别的女子的心思,竟然还以为方棠溪是在吃醋。
要是他真的敢吃醋,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
孩子抱过来时,方棠溪看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蓝吹寒:“吹寒,你不喜欢他吗?”
蓝吹寒顿了一顿:“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于是从奶娘手里抱过来,试图哄了哄。孩子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蓝吹寒僵住,递还给奶娘,孩子一到奶娘手里,登时又不哭了。
方棠溪不由大笑,蓝吹寒和他一样,都不善于带孩子。
他身体还是很虚,一笑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于是让人把孩子抱出去了。
蓝吹寒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他眼皮直打架,于是只好放弃,让他先休息再说。
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大的起色,但有了些食欲,每天能吃少许,反倒是听说那个小孩子能吃很多,一个奶娘都觉得吃力,又请了一个。
-
这一天方棠溪说了一会儿话,便提出要坐上轮椅出去透气,蓝吹寒单手提了轮椅进来,让他坐着,却是不许他出门。
“你还是再歇歇吧,免得太累了。”蓝吹寒温言道。
方棠溪摇了摇头:“睡得够久了,再睡人就真的废啦。”
蓝吹寒捉住他的手,放到被子里,亲了亲他的嘴唇:“胡说八道,你身体未愈,多睡睡是好事。”
他最近温柔得过了分,方棠溪每次都会呆怔一下,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我是在发愁,这个孩子带回去,怎么跟我爹娘说。总不能说是我们生的吧,才生了一个,还没半年,又生了一个,孵蛋都没这么快!”方棠溪挠了挠头,甚是苦恼。
蓝吹寒有些忍俊不禁:“莫非你还孵过蛋?”
“老二的那个蛋不算的话,鸡蛋也孵过的啊!小时候偷了母鸡的蛋,贴身放着,就是被母鸡追了好远,幸好我跑得快。”
“老二?”
“就是刚才抱出去的那个了。生他的时候不是出了一个蛋么?好在他那个蛋小,不怎么受罪。”
“嗯。”蓝吹寒道,“实在不行,就让三爷爷教了。”
方棠溪面容扭曲了一下。不久之前,因为他和吹寒两人不会有子息,和三爷爷不欢而散,现在没过多久就要抱一个回去,告诉三爷爷这是自己生的,他一个伟岸男儿,还干不出这种丢人的事来。
好吧,虽然人残疾了,算不上伟岸,但毕竟也是须眉男子,怀胎分娩什么的毕竟过于丢人,原大哥不混江湖,永安王府的事儿,也没多少人敢多嘴,但他是江湖上混过的,旁人若是知道了,定是要笑死他了。
“老大承欢母亲膝下,老二却要从小练武,太辛苦了。”他纠结地道,“要不,还是带回去吧,就对娘说,老二是捡来的好了。”
“这世上如你一般高风亮节,将非亲生的孩子也能视如己出的又有几人?你不担心母亲一碗水端不平么?”
方棠溪笑道:“什么高风亮节啊,好像是反话。”
“并不是反话,我自认自己办不到。”
“可是听起来怎么都不对劲。”方棠溪嘟囔道。
“那我以后应该怎么说?”
“像以前那样?”方棠溪犹豫地问。
蓝吹寒微笑了一下:“不能太含蓄了,你傻呆呆的,会误会我。”
他的笑容很是温柔,看得方棠溪又怔住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我哪傻了?”
“从里到外,傻透了。”蓝吹寒低头亲了他一亲,“若是不睡的话,再吃一碗红枣桂圆粥?”
因方棠溪失血过多,不论分娩或是祛毒都让他流失血液,导致嘴唇许久都没有血色,最近吃的都是补血之物,他其实都吃得有点腻了,但吹寒这个样子,让他忍不住有些紧张,总感觉要出什么大事,于是心不在焉地喝完一碗粥,心情沉重地对蓝吹寒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说吧,我接受得了。”
蓝吹寒一怔,随即哭笑不得:“没什么事,亲亲你都不行吗?”
“可是我身体还没好……”他很是为难,“怕是不能行房。”
“……没关系,等你好了再说。”
方棠溪感到蓝吹寒因为他这句话心情低落,但也不敢轻易答应他。虽然他身体恢复了许多,但肤色黯淡,小腹松弛,几乎毫无手感,他自己摸了都很是厌烦,自然不愿意被吹寒看到。好在那个前段时间请来的大夫王大宝说,等到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
方棠溪大是欢喜,赞扬他医术高明,几乎可以和自己的兄长薛不二比肩。王大宝一听,几乎吓得没脚软,连忙说了实话,还说久仰薛不二大名,请方棠溪为他引荐。
方棠溪不由傻眼,没想到这年头,神医能把春药蛊当情蛊给义弟,害得义弟屁滚尿流,反倒是庸医能在危急关头帮得上忙。
方棠溪自然一口答应,热情地请他暂且在家里住下,告诉他早就给薛神医写过信,想必过段时间他就来了。虽然他现在无恙了,但许久未见义兄,很是想念,让他来喝杯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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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靠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方棠溪原想回山庄过年的,但现在身体不适,也赶不回去,还不如等过完年,把老二带回去,就说是刚出生的。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没指望能用这个蹩脚的谎言能瞒得过精明的母亲,小儿子很能吃,现在都有七、八斤重了,等过完年,怕不是要有十几斤,更不可能像刚出生的小婴儿,这个理由更是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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