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森冷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个男子脚步不快,却是倏忽而至:“他不是避开你,他是怕我。”
杜姗一愣,见到面前的男子身穿短衫,露出前臂肌肉紧实,容貌白皙俊美,虽是武人装束,但他的神情骄矜冷漠,便如穿着这世上最华贵的衣裳。
杜姗以前或许内心还要嘲笑他不过只是家世好罢了,凭什么这么傲慢,但此时看他如此神情态度,不由一怔:“怕你?怕你什么?”
蓝吹寒没回答,弯下腰抱起了方棠溪,凝视他片刻,低头吻在他唇上。
杜姗恍若雷击:“你、你们……”
“如你所见,我们是一对恋人。”蓝吹寒神色漠然,“所以,请不要来打搅我们了。”
杜姗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却见方棠溪将头靠在蓝吹寒怀中,环住了他的肩膀,面向里侧,亲昵无限。
虽然两人都是男子,但都俊美难言,一个冷漠,一个却有万种柔情,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方棠溪只知吹寒必然会用一种简单粗暴的方法,驱逐杜姑娘,却没想到竟然是亲吻自己,登时羞愤欲死,脸似火烧,只得将脸埋在吹寒胸口,好在蓝吹寒没再多说,抱着他回去。
……
想必不用多久,江湖上就要有传闻,四大公子当中的两位已经不顾廉耻地搅和在一起了。
方棠溪面庞发热,心里仅存的理智让他忍不住想道,好在自己家在塞外,这个可怕的消息传回家里想必还要好些年,可以暂时瞒一下母亲。
“你到底是怎么惹的桃花,瘸着腿都还能一个二个地把人勾搭上?”蓝吹寒把他放到床上,语气甚是不悦。
“那个公孙姑娘还在皓月居上求亲呢!”方棠溪红着脸提醒他,“你是真的不喜欢她么?杜姑娘你喜不喜欢?”
蓝吹寒看了他半晌,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江湖中太过有名的女子并不适合做伴侣,因为她们能招惹是非,又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有碍我练剑。”
能招惹是非,又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方棠溪默默地在想,自己果然属于吹寒讨厌的类型。
蓝吹寒续道:“没想到你这么能吃醋,那个姑娘喜欢你,你还担心我看上她。”
方棠溪呆了一呆,随即面上通红:“我哪有吃醋?”
“醋坛子都打翻了,还不肯承认?”蓝吹寒拍了拍他的面颊。
方棠溪一时语塞,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发现,肚子忽然动了一下,他甚至能感觉到肚皮微小的蠕动:“吹寒……我好像……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
蓝吹寒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
“不必了,也就是痛一小会儿的事,反正找大夫也没什么用。”方棠溪拉着蓝吹寒的手,不让他起身。
“要不要让姓薛的来看看?”
薛不二曾经从苗疆找了情蛊,怂恿方棠溪用在他身上,让他对方棠溪动情,结果令人欲望勃发,实则对感情毫无用处,在蓝吹寒眼里,薛不二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即便他和方棠溪在一起了,他也仍然对薛不二甚为不耻。
“算啦,静溪山挺远的,不要劳烦他了。”方棠溪也挺担心结义大哥和吹寒有争执,也不敢让他们相见。
“那我明天到城中寻访一下,看看哪个大夫比较好,找他来看看。”
“不用啦,说不定像上次一样,过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一定要看看!”
“我明天还约了生意上的朋友见面……”
“家里的生意现在不都是我和母亲在管么,你还去谈什么生意?”
方棠溪赶忙道:“不是谈生意,就只是见朋友,是江南首富原辰卿,以前我和你说过的。他有铺子在杭州,听说我来,就从苏州赶来见我。我们约好的地方就在附近茶楼,不会出事的。”
蓝吹寒知道两人见过,听说其人小气无比,这次也不例外,茶楼有什么可吃的?还不是要饿着肚子回来。
方棠溪执意要去,他也不能拿他怎样,只好道:“去就去吧,早去早回。”
方棠溪笑应了。
惜花山庄是有信鸽传讯的,但这次偷偷出门,两人一用信鸽,走散了的鸟儿飞到老夫人心腹的手中,母亲就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不太方便。而且茶楼就在附近,倒是不必担心。
反倒是他有事要忙。
听到杜姗的话,蓝吹寒担心三爷爷会惊怒于他们两个男人苟且,顺口答应了修罗谷的婚事。
修罗谷的女人他虽然没放在眼里,但要是天天来缠斗,也真是够烦心的,所以定要展开轻功,奔回皓月居,在三爷爷答应之前,把人赶走。
-
茶水氤氲着,泛着清香。
原辰卿微眯着细长的眼睛,微啜了一口,对方棠溪道:“这么说来,你还跟你那个青梅竹马在一起?”
“正是。他其实也想来,但我没让他来。”
原辰卿如今贵为王妃,又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儿,在不知道原辰卿带不带王爷同行的前提下,他自然不好将吹寒也带上。
“从青梅竹马到白头偕老,你们当真令人羡慕。”
房中只有他们两人,显然原辰卿视他为至交,倒也不必欺瞒。方棠溪沉默一会儿,道:“其实归根究柢,只是我一头热,偏偏他是个负责任的人,我为救他一命瘸了腿,他便用半生偿还。现在他无法真正快活,我看着也难受。”
原辰卿皱眉道:“他自己情愿的,你只管享受就是了,难受什么?本身这种事情,就只能一个人快活,要嘛他不和你在一起,他快活,要嘛他和你在一起,你快活,现在搞得两个人都不快活,你说你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方棠溪张口结舌:“原兄真是……”
“真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啊!”原辰卿笑道,目光下移,“你最近是吃了什么好东西?还是有喜了?”
方棠溪吃了一惊:“有喜就会这样?”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看你当年多嘴的,害得我有了,你自己也没落下。”原辰卿瞪了他一眼,凑近看了看,“你四肢未见变化,腰围超过胸,看样子至少有五、六个月了。最近应该能感觉得到,肚子里开始有东西在踢你吧?”
“是、是吗?”方棠溪坐直了身体,按住自己的腹部,面色复杂至极。他一直以为是发福,见到昔日友人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当年曾经笑对方发福,结果人家是有身孕,反而是自己懒得动弹,越发地虚胖,于是在见面时特意穿了长衫,微驮着背,没想到原辰卿目光如炬,一眼就发现他肚子,还疑心他是有了身孕,不由一下坐直了,越发显得小腹大了许多,“我又不是雾隐族人,怎么会、有有有……”
“你都毫无知觉的么?”原辰卿鄙视地看着他。
方棠溪呆了呆。他自然是感觉到腹中有异物,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吃得太多,所以五脏六腑有些不适而已,居然……是有了孩子么?
他心中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长久以来的忧心忡忡,瞬间就被解决了,便如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忽然找到了绿洲。
“我我我是没想到。”
“这该是七个月了。”原辰卿沉吟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既然不是雾隐城的人,若是有孕,必然是被人下了药。”
“下药?”
“没错,你几个月前,有没有吃过不明药物?”
方棠溪摇了摇头:“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
“这种毒极为难解,昔日我母亲被人下了牵机散,所以我一生下来就带着胎毒,薛神医说我活不过二十。结果在最后一年,我服食了子母果,刚好这两种毒暂时能互相克制,我拖着身体产下一女,直到薛神医寻到沉香墨莲。薛神医以为是沉香墨莲能解子母果的毒,但用沉香墨莲来解子母果的毒时,病人还是死了。可见只有在牵机散被母体吸收过后,这三种毒性才能中和,只用其中之一或者之二,都能令人毙命。”
方棠溪沉默半晌,才道:“原兄这是命中注定的福气,想必令堂在天有灵保佑。能有这个孩子,我余愿已足,若真的是奇毒难解,我也……我也没有办法。”
“让薛神医看看吧。”原辰卿叹了一口气,“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我若是能解毒,也不必让他知道。若是不能解,又何苦让他操心。”
原辰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他昔日以为自己死期将至,所以给恋人留了遗书,结果害得恋人疯癫,如今想来,也很是后悔,若是悄悄地消失,不让王爷知道他已死去,或许王爷不会受那场折腾。
他回忆起当年之事,一直笑吟吟地脸上出现些许怔忡,顿了一顿,又道:“静溪山离得挺远,薛神医若是来看你也赶不及,要是你不确信,我去帮你找个千金圣手回来?”
方棠溪心神混乱至极,一时欢喜,一时担忧,也没有心思和原辰卿再聊天,于是点头答应。
他一直找的都是寻常大夫,没找过妇科大夫,听原辰卿这么一说,或许子母果的怀孕难以察觉,寻常大夫也看不分明。于是便在茶楼厢房等待,让原辰卿叫个小厮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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