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亮起的天色之中,一点点光自四面向明如昼汇聚, 先悬停于明如昼耳际, 而后便一一进入提灯之中。
当提灯中飞出的最后一点光点也归入等内,明如昼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所有消息。
他转身朝教中走去, 一路来到界渊所在。
荒神教曾经的奉神殿宇已变成界渊起居之地,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改造, 空旷的大殿变成奢华的寝宫,明如昼脚踩柔软地衣, 来到寝宫内殿之外:“大人。”
他唤了一声,在门外将今夜发生于荒神教前的事情一一告诉界渊。
半晌,殿内只传来懒懒一声“嗯”, 明如昼眼前之门依旧紧闭。
明如昼又道:“夜城城主前往苍天教拜会长生天, 风崖帮帮主则往天宝萨拉,示好德云拉茉。”
这一回,突然一道风将两扇门卷开,帷幕重叠,鲛灯灼灼, 明如昼进入内殿,看见靠窗之处,界渊懒洋洋倚在长榻之上,面前琉璃棋盘之中,黑白两子已厮杀了大半江山,魔主正百无聊赖,自己与自己下棋。
界渊道:“祭天古符在谁手中?”
问罢,他不等明如昼回答,又一子落棋盘,再度笑道:
“不管在谁手中,都没关系。毕竟,祭天古符的传说已经持续得太久了——”
自东方而生的光驱散黑暗,照亮天地。
北疆苍天教,敬天畏神,唯爱子民。
相较于教址选于平地,一座座石屋环绕无面神而建的荒神教,苍天教占据的乃是一处高原,高原之上,水土丰沃,奇兽成群,一顶顶帐篷钉在山脉被风之处。这些帐篷大小不一,最大的一顶立于最高的位置,左右铺以兽皮,其顶饰以珠宝,乃是长生天之华帐。
华帐之中,长生天头戴金冠、手挂金链,身着敞胸礼服,正在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他轻轻摆了摆手,一只镶满宝石的纯金酒杯就被送到了客人跟前,酒杯中装的是祭祀之水,喝下可消灾去病,增功强体,得苍天祝福,是苍天教的最高礼遇:“夜城城主,我们好久不见了。”
夜城城主微微而笑。
相较于正当壮年的长生天,他已经是一位老者,且是一位武艺并不如何高强的老者。
夜城城主道:“也不算太久,不过五年而已。”
长生天道:“五年时间,祭天古符所有者换了三任,城主见了两任。今日前来,城主莫非是想同我说,苍天教已有资格成为下一任祭天古符拥有者了吗?”
夜城城主莞尔笑道:“既然长生天知道我的意思,又何必说破呢?”
长生天嗤笑一声:“你们这些人,老是爱把一句简单的话绕三个弯子再打一个结。不过……”他道,“天宝萨拉里头的那位女人,不是易与之辈。她已将祭天古符保有两年了,今年冬狩究竟是何结果,还未可知。”
夜城城主道:“去岁她以假古符诓星云刹入局,将星云刹自她那里抢得祭天古符的消息弄得人尽皆知,此后冬狩,众人目光全聚焦星云刹中,星云刹手持假古符,古符激励效用不过一时,随后力量反噬,星云刹灭门……”
长生天感慨一声:“最毒女人心啊。”
夜城城主点出重点:“也就是说,她手里至少有一个能够制造假的祭天古符的厉害工匠。”
长生天以手指撑额:“那么今年,祭天古符究竟还在不在她的手中?”
夜城城主笑道:“依我观之,若祭天古符不在教宗手中,那八成还在她的手中。”
长生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拍了拍手,弟子将一卷羊皮卷呈上。
长生天打开羊皮卷,只见其中徐徐展露出一座熟悉的城池,正是天宝萨拉的兵力分布图!
夜城城主眼中蓦然爆出一团精光。
长生天道:“此乃我因缘际会于鹿鸣宴上拿到的东西。有此详细兵力图,我们大可估量她的真正实力,一一应对。”
夜城城主以指腹摩挲兵力图,叹道:“好、好,看来天意让苍天教赢得一局。距离冬狩亦不远了,我就留在此地,与长生天一同分析这张兵力图。不过——”
长生天:“城主还有什么顾忌?”
夜城城主:“教宗提起鹿鸣宴,倒让我记起一事。”他说道,“原音流、界渊……”
酆都、荒神教一事已经传遍幽陆。前后种种,各大势力均弄了个清楚明白。
长生天回想当日鹿鸣宴,半晌吐出一句:“不可不防。”
今日天宝萨拉城如苍天教一般,也招待了一位客人。
雄浑的宝殿之中,德云拉茉高座主位。她身材微丰,鹳骨颇高,从外表而言,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丽女人。但当她头戴宝冠,身着宝衫,坐在代表天宝萨拉之主的位置上冲你微笑的时候,那种亲切又高贵的气质,足以让任何人不再质疑她的美丽与崇高。
夜城城主前往苍天教一事在几息之前已经由人报来这里。
现在,德云拉茉对来此的客人微笑道:“看来我们北疆的智者更加看好苍天教。”
来人笑得和煦:“但对鄙人而言,拥有祭天古符的茉母才是北疆主人,并且鄙人很愿意茉母成为北疆真正永久的主人。”
德云拉茉笑道:“难以想象依靠贩卖情报而生的崖主居然希望北疆和平下去。”
崖主正是北疆风崖帮帮主。
风崖帮并无固定的帮派地点,但是北疆里,每一个酒楼,每一个客栈,每一个城市,每一个城市的角落,都有这个帮派的人。
所有来到北疆的散人都喜欢加入这个帮派。
因为它对加入者不问过去,从无要求,还愿意在你招惹麻烦的时候庇护于你。
而所有的代价,不过是你所知的一点故事。
崖主叹道:“然而毕竟和气生财。茉母定然已经发现,太久远的战争……”他倾倾身,看向德云拉茉,“是会使人厌倦的。”
一场短暂的会面结束。
德云拉茉遣人礼送崖主出城。
送行的队伍去了又回,在德云拉茉往宫廷深处走去的时候,随行的将军低声禀报:“崖主在踏出天宝萨拉的一瞬间消失不见。从头到尾,我们的人都没有将目光转开,未知崖主用了何种手段……”
德云拉茉和缓道:“做消息生意的人总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手段,我们与他暂时没有太大的冲突,不必穷追。”
将军略有疑虑:“茉母,冬狩迫近,风崖帮是真心帮助我们的吗?”
德云拉茉反问:“夜城是真心帮助苍天教的吗?”
将军微怔。
长廊中厚重的地衣将足音吸纳,德云拉茉在一扇拱形窗户前停下。
金闪闪的阳光滑过色彩斑斓的圆形屋顶,滑过干净雪白的墙壁,滑过云母石街道以及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他们脸上安宁而欢喜的神情。
这是一个和偌大北疆不尽相同的城市。
它干净、富有、最重要的是,和平。
最终,这束光来到窗前,被窗格拘成一束,落在德云拉茉身上,照亮城市的主人。
德云拉茉道:“这是一场必须胜利的战争,战争之中,我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仓央,在这场战斗中最值得注意的并不是苍天教。而是界渊。”
仓央沉声道:“时间太短,我们还未能收集到他们的资料。”
德云拉茉:“这就是他们的可怕之处。未知,永远最为可怕。”
说罢,她沉思片刻,再道:“‘止戈’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绝不可以有半丝错漏。还有,密切注意伏骥的家人,不要走脱一个人。毕竟——北疆已经不再需要多余的祭天古符了。”
晨光升自中天,和原袖清一同离开荒神教的言枕词已经沐浴更衣,处理好身上的伤口,走出门来了。
这是一处位于北疆偏僻之地的别院,院子颇大,家具也齐,但总萦绕着一股无人居住的冷寂感,和此刻坐在庭中的主人如出一辙。
言枕词进入庭中,坐在原袖清对面。
这一动作并不能引得对方回眸,言枕词也未能及时开口,因为就在他入庭之际,一只鹦鹉横冲直撞飞了进来,叽叽喳喳环绕两人,看上去高兴极了,正是昨日被言枕词一同送出阵法的娇娇!
娇娇:“色道士回来了,原兄也回来了,大家都回来了!”
言枕词:“原兄?”
原袖清不悦道:“这么多年了,音流还是没教会你如何说话。”
娇娇气得换了原袖清的声音,竟也惟妙惟肖,没有不同:“原弟瞎说,鸟会说话,你才不会说话!”
言枕词眉梢一动。
原袖清不耐烦一震袖,将娇娇赶开。
少了鹦鹉的聒噪,言枕词便主动开口:“此番多谢府主相救。”
原袖清:“不必。”
言枕词:“我与令郎有师徒名分,如果府主不介意,我就称呼你为原弟吧。”
原袖清:“……”他冷冷道,“久闻道长大名,不敢高攀。”
言枕词笑意舒缓,和善提醒:“音流恐自见我之后不久就知我乃是镜留君,未见他有何顾忌,原弟实在不必如此多心。”
原袖清索性闭上了眼睛。
言枕词又道:“不知原弟可知发生在音流身上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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