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鼎本以为太监都是些心术厚黑,专权跋扈之人,可观这张慈说话行事之间却没有那些习气,交谈下来也颇有些学识,像是个读书人。
姚鼎也是头一次与宦官聊的深入,一时也忘记对方身份,只觉得对方说话很合他心意,便毫无顾忌将这些年在北京受的委屈说了出来。
张慈就静静的当个旁听者,见他酒杯空了便顺手斟上酒,这样一来二去,姚鼎这千杯不倒的酒量也昏了头,已经是走不了路了。
张慈也喝的迷迷糊糊,比姚鼎稍微好点,他勉强扶着醉倒的姚鼎颤颤巍巍走出教坊司,这时候已经是深夜,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偶尔从深巷里传出几声狗吠。
张慈甩甩脑袋,扭脸看到姚鼎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知是酒劲儿还是旁的原因,猛然心口一跳,着了魔似的,脑子里全是姚鼎那双漂亮的眼睛。
黑夜里,深不见头的长巷,隐蔽而幽静,有点稀薄的月光照进来,张慈有些急促的喘着气,将昏醉的姚鼎抵在墙上,肆意的伸手描绘他的五官,好像不够似的,又去扯他的衣襟,毫无章法的胡乱摸索,也不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只是眼里满是迷恋,对一个比自己完整的男人。
姚鼎哼了一声,酒有些醒了,张慈忙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姚鼎揉着眼睛,低头看自己衣襟敞着,连忙遮起来,不好意思的说:“张公公莫怪,姚鼎醉的不轻,失礼了。”
张慈脸埋的极低,想到刚才自己做的那些下作事儿,耳朵根都红了,低低的回道:“无妨,我送你回去。”
姚鼎吹了些冷风,清醒了些,便说:“不劳烦了。”说罢他从身上取出个玉佩直接塞到了张慈手里,带着他身体的热度,烫的张慈不禁浑身一抖。
“上次国子监里,多谢张公公的照顾。”姚鼎话里疏离又礼貌。
张慈不想收这样的谢礼,往回推拒:“我不能要,说什么谢,你不知道我……”他脱口而出的话,想想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便堪堪咽了下去。
姚鼎却不由他推拒,强硬的塞他手里,转身便踉跄离开了。
张慈抓着那玉佩愣愣站在那儿,自嘲的笑了声,反方向走进了深巷的尽头。
第二十一章
翌日,张慈写了封信托人给姚鼎送了去,原本不打算参加会试的姚鼎却出现在了会试考场,同旁的学生不一样,他倒是毫无紧张之感,顺顺利利考完后,就找了林海棠一起喝酒。
春闱期间,林海棠带锦衣卫在考场外严阵以待,现在考完了,便也松了口气,遂跟着姚鼎一众考生去了。
勾栏这等地方林海棠还是第一次来,平日里不得空闲也罢,主要也是对这地方不怎么喜欢,若是姚鼎早与他讲是要来这种不入流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他还以为读书人最恨这等销金淫窟,却不想姚鼎这帮人竟然出入勾栏,毫不避讳,倒是他这个做了官的拘谨了。
这个地方姚鼎像是来惯了,鸨母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财神爷,笑的脸上堆满了褶子,姚鼎从善如流的塞给鸨母一片亮灿灿的金叶子,笑道:“找几个清淡秀气的姑娘来。”
鸨母笑吟吟的收下那片金叶子,忙去楼上招呼姑娘下来,那几个考生早已经入座了,林海棠感到非常不自在,姚鼎见他那局促的模样有些好笑,拉他入了座,边为他倒酒边说:“头一回来?按道理说不应该。”
林海棠有些不解,“怎么叫不应该?”
姚鼎表情有些微妙,仔细打量林海棠,问:“你可是有二十了?”
“二十有一。”林海棠喝了杯酒,有些搞不懂这跟年龄有何关系。
旁边有考生听了去,笑起来,跟着说:“林总旗这年纪,该娶妻了罢?怎么还跟个楞头小子似的。”
林海棠面上一赫,被这话羞红了脸,他说:“尚未娶妻。”
众人一阵哄笑,却也不敢太恣肆,姚鼎笑呵呵的说:“你们娶妻了吗?还有脸说别人。”
他拍拍林海棠的肩膀,“别在意,他们就爱开玩笑,林兄你今日来这儿,放开了玩。”
林海棠点点头,心里极想回家去,却不好驳了姚鼎的面子,只好坐下来。
不多时,鸨母将几个淡施粉黛的姑娘领进来,瞧着都是小家碧玉的好姑娘,林海棠很难想象这些女子辗转男人身下是何等场面。
鸨母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留下那几个女子,在坐的都是些读书人,刚开始倒是没什么越距的举动,可随着酒水下去了大半,也都开始放肆了。
有两个急色的公子哥把人抱在腿上,伸手扯对方衣服,露出一大片白色乳肉,林海棠只看了一眼脸就红了个透。
姚鼎坐在他旁边倒是规矩,只让女子斟茶倒酒,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了,看到林海棠那窘迫的样子,大笑起来,又凑到林海堂耳边小声说:“解语莫不是还没尝过女人滋味?”
林海棠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同他说过这样的话,只觉得羞愤和震惊,心里又有一点好奇,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得傻小子了,平日里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便用手草草解决了,从未想过找女人。
姚鼎瞧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言中了,笑着从旁边柜子上拿了本小册子,随手展开,便是一个坦胸露乳的女子伏在案上,后面一满面须髯的壮汉赤裸着身体站在她身后,两人下体连接之处描绘的相当细致。
林海棠乍一看,只觉得气血上涌,姚鼎又翻一页,是一俊朗少年,裸着身体站在没过膝盖溪水间,胯间的阴茎大的骇人,同他的面貌相去甚远,小溪对面是一帮洗衣妇人,均是毫不知耻的往少年这边看,形态不一。
林海棠呆了似的,姚鼎推他一下,指了指画册上的少年,说:“这叫大阴人,那活儿若驴马一般,娶妻来,女人受罪的很。”
林海棠慌忙将那小册子合上,看了眼姚鼎,哑着嗓子说:“你怎么看这些淫书?”
姚鼎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痛不痒的回了句,“开窍早。”
房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没办法听了,林海棠匆匆起身告辞,姚鼎也没心思玩乐,便同林海棠一道走了,从柜子上随便取了本小册子塞给林海棠,笑的别有意味,说:“这事儿好着呢,回去藏着看。”
林海棠将那本册子揣在了怀里,慌着步子走了,姚鼎瞧着他的背影直摇头,还从没见过这样当官的人。
当晚林海棠都没敢翻开那本册子,只是晚上做了个旖旎的梦,梦里面的人好熟悉,却又陌生,那热情好似能灼烧他,就是这股热情让他觉得陌生,在他心底那人不是这样的。
第二十二章
三日后春闱放出佳榜,姚鼎拔得头筹,成了会试榜首。
同届的考生均感到无比诧异和不甘,心道平日里也没见姚鼎读书,整日混玩,怎么就夺得了榜首,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可平日里这些人都受过姚鼎的恩惠,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倒是没弄出大动静。
姚鼎倒是一点不意外,面上没有过多的欣喜,好似意料之中的事情,放榜之后便叫下人先回扬州报信去,在北京与同窗好友玩乐了几日,遂收拾了细软包袱准备家去一趟,再回北京参加殿试。
这段时日张慈没有露面,只是在姚鼎出发回扬州时,他也带上一队人去扬州做采办,就像是早已商量好了。
姚鼎走之前还请林海棠喝了酒,问及他有没有研究那本小册子的事儿,直教林海棠羞窘的抬不起头来。
那本小册子,林海棠是一直没敢打开看过,他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只一想到那事儿就气血翻涌,难耐不已,更不要说再去看那等淫书。
近来他自渎的次数比以往都多了,他努力克制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一些混乱不堪的事,梦里总是出现那些光景。
自打那日翻墙去找柴珩之后,两人已经多日未见,林海棠心心念念想去见他,却觉得近来自己着实萎靡,怕柴珩瞧不上他了。
心中再三思量,林海棠终于忍不住了,便画了一幅鹦鹉戏蝶图,盖上自己白阴山人的红印,又提笔缀上几行小字,“西上卧佛寺,望太和庵前,山中人指水尽头,泉所源也。”
他的画虽然精致,可同大雅堂里波澜壮阔的山水图一比就显得上不了台面了,可就是这样的画在第二日就被买走了,原是到了柴珩的手中。
两人虽然说好私下见面,可总是翻墙夜里来见也实在不像样子,便说好,在大雅堂里传话。
这些日子柴珩觉得安静的古怪,还以为林海棠是无心同他见面,却不想今日便收到了画,他瞧着那行小字微微笑起来,是林海棠邀他去西郊卧佛寺西北方向的樱桃泉见面。
他仔细看了林海棠的鹦鹉戏蝶图,心里暗暗称赞,却又无限惋惜,最后小心翼翼的将画收入了柜子里。
次日,林海棠早早便在樱桃泉等着,他穿一身靛青色直缀,头上结一个整齐的发髻,额间戴网巾,与平日里拿着刀的凶悍摸样千差万别,打眼瞧着是个俊朗的儒雅书生。
樱桃泉流长而声短,水流平缓,极妙极美,却被成片的青竹给遮住了,顾此多数人来此找不到泉水便败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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