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用银针封了他的全身要穴,暂时封住毒性上行,六个时辰之内不会有事。”女子说完,她匆匆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那负伤男子的榻前,焦急地唤道:“烈,你怎么样了,烈!”
原来这位女子,就是天刹盟主颜烈的夫人,也就是凤云霄的舅母水冰心。那受伤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颜烈。
凤云霄弯下腰,将叶明昭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他将锦被为叶明昭盖上,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出了一会神,方才如梦初醒,起身走到水冰心身边,低声问道:“舅舅怎么样了?”
“他内腑俱损,伤势极重。”水冰心秀眉紧蹙,忧心忡忡。“幸而他本身功力深厚,一口真气未散,护住了心脉,又及时服下了续命灵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到底什么人能伤得了他,还将他伤得如此之重,真是匪夷所思!”
她站起身,走到汪朗面前,躬身道:“外子此番遭难,若非先生出手相救,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先生救命之罪,小女子没齿难忘,他日结草衔环,定当图报。”说罢,她转向凤云霄,说道:“云霄,把你舅舅送上马车,我们这就告辞了。”
“夫人稍等!”眼见水冰心转身欲出房间,还未等汪朗出声,凤云霄已急忙叫住了她。水冰心回过头,困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云霄,你还有什么事吗?”
凤云霄赶上两步,说道:“舅舅的伤固然要紧,可是……也请夫人施以援手,相救叶兄。夫人可知今夜正是亏他相救,舅舅才侥幸活命,他也正是因此身中剧毒,生命垂危!”
“是他?”
听了凤云霄的话,水冰心这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原来那身中剧毒的青年男子,才是救了颜烈的人。而汪朗看到刚才那一幕,也已经知道,这清秀娴雅的女子身怀医术,而且看她方才银针之术相当不凡。虽不知道她能不能解叶明昭所中之毒,眼下那人已濒临垂危,随时有性命之忧,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过,急忙上前,二话不说,跪倒在水冰心面前,恳求道:“夫人既有回春妙手,还请大发慈悲,救我家三爷一命!”
“先生快快请起!”水冰心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箱,伸手扶起了汪朗。“这位公子既对我夫君有救命之恩,小女子定当全力相救,绝不敢袖手旁观。”
她急忙来到叶明昭的床前,仔细为他诊脉。不觉秀眉紧蹙,良久,她才收回了手,望着汪朗期待的目光,摇头轻叹。
“这位公子所中之毒实在太过奇特,是小女子平生从未得见,而且极其霸道猛烈。我只能用金针暂时封住毒性上行,却无法为他解毒。都怪我平生所学杂而不精,对医术一道虽有研习,并不精通,这可如何是好?”
汪朗苦笑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我家阁主原本精通医术,可是现在他远在太原府,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不能阻止毒性扩散,我怕等不到阁主赶回来,三爷便没命了。夫人如果能镇住毒性,让三爷坚持到阁主回来,在下已经感激不尽。如果阁主回来也不能救治三爷,只能说是三爷劫数难逃,生死由命,也只有认了。”
水冰心听了,低头思索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云霄,请你帮我个忙,行吗?”
“夫人有事,尽请吩咐。”凤云霄连忙回答。
“我等下写个单子,你照单子去天刹盟把单上面的东西全拿来。再回趟凤鸣楼,让玉珊把我的物品整理出来,送到清风堂。救人要紧,这几天我得留在清风堂,随时观察。”
“知道了!”
凤云霄一口答应,等水冰心写好单子,他便二话不说拿着单子急忙离去了。汪朗则急忙派人收拾干净客房,供水冰心使用,让她能专心为颜烈和叶明昭疗伤。
虽然叶明昭体内的毒性暂时被金针封住,水冰心仍不放心,生怕有反复,又喂他服下了护心驱毒的灵丹,确保几个时辰之内平安无事,这才定下心去为颜烈治伤。整整忙了半夜,等到她终于将颜烈的伤势稳定下来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蒙蒙亮了。
有些疲惫地坐在颜烈床边,看着丈夫苍白的面庞,水冰心伸出手,轻抚着他的面颊,低低叹了口气。
从来没有想过,在她的心中从来都是雄武刚强,仿佛不动如山的丈夫,竟会有这样虚弱的时候。那伤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这位堂堂的北方魁首伤得如此之重,若不是他本身功力深厚,又及时服下了续命丹,恐怕已经丧了性命。只是,虽然颜烈大难不死,却搭上了叶明昭。
“烈,那小伙子虽然救了你一命,可他自己不但伤得很重,更中了剧毒。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解毒的法子,如果灵剑阁的阁主回来也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叫我心中如何能安?”
纵然习得医术,却连自己的恩人也救不了,一想起那青年的伤势,水冰心只觉一阵酸楚。
凤云霄回到了清风堂,带来了水冰心所开具的一应物品。
水冰心要他从天刹盟带来的都是所需的药材,这其中包括了两枝百年老山参,以及一棵极珍贵的血灵芝。这些稀世罕见的药材相传有起死回生之效,却不知它们是否真的有传说中那样的神奇。
水冰心将熬好的药端到床前,一勺勺喂服叶明昭喝下,凤云霄伫立一边,看着虽在昏睡之中仍是眉头紧蹙的叶明昭,平生第一次,感到有心无力,爱莫能助的痛苦。
“夫人,他还能够……撑多久?”
水冰心低声说:“虽然我暂时封住了他的毒性上行,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最多只能维持三天,就……”
“三天?!”凤云霄闻言大惊。“太原府离此路途遥远,就是送信去恐怕也要用两三天,御阁主怎么可能赶得回来?”
就算御剑行能及时赶回来,也未必救得了叶明昭,却总是一个希望。如果根本支撑不到御剑行赶来,什么都是一场空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我都做了,其他的,听天由命吧。”水冰心叹息说。
“听天由命……听天由命!”
凤云霄按住了额头,心中苦楚,却无言以对。
水冰心这头给叶明昭治毒伤,那头又放心不下颜烈,两头悬心,来回奔忙得好似风车。她给叶明昭喂完药,叮嘱凤云霄帮忙看着点,就又急匆匆离去了。
凤云霄呆坐床头,看着昏迷中的叶明昭那苍白的脸颊,想起水冰心的话,心乱如麻。
尽人事,听天命。到头来,还是只能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天命之上吗?可若真有天命,他又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一生要承受如此无边的苦难。
第36章 第 36 章
叶明昭昏睡着,沉入了深深的梦境。
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大片大片的雪花不断的飘落,给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了。
就是这样纷飞的大雪,寒冷的天气,也不能阻挡那些勤勉刻苦的人。已经结了薄冰的河边,依然闪出瑟瑟的冷光。
一个青色的人影辗转腾挪,手中银枪舞动如同疾风暴雨,嗖嗖的风声凌厉不绝,令这冬日的寒冷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凤云霄每天也都很早就起床去练功,身为凤鸣楼当家人,年纪轻轻就得到武林第一剑美誉,就算再有天份,这些光环也绝不是好逸恶劳就能得来的,付出的辛苦只有自己能体会。
天空还在下雪,换作往常他就在凤家的演武场练功了,但今天他的心情十分不好,想要出去走走散心。
他和龙星华相识以来,只要是天气晴好的早晨,龙星华都会前来枫叶林边和他相会。只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每次都带着龙七叶。这姑娘倒真是完全不将龙七叶当外人,只不知道每次被迫陪着她幽会情人的龙七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论对外人多么冷血无情,至少对他的小主人,他是真心关怀的。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够成为同伴,应该也是那种能够将后背托付给他,再无后顾之忧的人。
凤云霄撑着伞,漫步在飘飞的雪中,远离了凤鸣楼,沿着林边的小溪向着不可知的方向走去。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溪流的上游,远远地就听见了风声中呼啸的金铁之声,与此同时,也看到了那条熟悉的身影。
我走到龙翔山庄来了?
他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风雪中那道矫健的身影。他知道对方也是以剑术闻名江湖的,不想枪术也如此彪悍,不愧是龙翔山庄第一高手。
这个人,还真是很努力地活着。对他来说,即使活在世间如此艰难,仍是顽强地活下去。
一趟枪术演练完毕,龙七叶收回银枪,转过身来,一眼看见伫立在不远处的凤云霄,愣了一下。
凤云霄想了想,举步向他走了过去。看到对方来到自己面前,龙七叶略微欠身,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小姐不在。”
凤云霄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