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凤云霄眼睛一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舅舅?父亲你认为,舅舅会把你的死活放在心上?哦不,是孩儿说错了,舅舅他的确关心你的死活。只要今天你被杀手刺个对穿,明天他就会摆下流水宴庆贺,感谢老天保佑,他恨之入骨的姐夫终于死了!”
被儿子的话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凤晓天既尴尬又心虚。
“颜烈就算恨透了我,你终归是他唯一的外甥,纵然我死了让他幸灾乐祸,可霄儿你身为凤鸣楼的少楼主,就能置身事外吗?颜烈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其中利害。”
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凤云霄站起身来,说道:“夜深了,父亲有伤在身,还是好好安歇吧。”
看了凤晓天一眼,他终究忍不住心里那股恶毒。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就在家养伤吧,横竖家里姨娘多的是,也耽搁不了你倚翠偎红。只望你老别忘了身上有伤,玩出个马上风来,给凤鸣楼丢脸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看也不看凤晓天那比唱戏变脸还要精彩的脸色,凤云霄扬长而去。
第10章 第 10 章
凤云霄来到天刹盟的正堂,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身天青色袍服的颜烈,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妖刀“狼杀”。
颜烈素来爱刀如命,这把狼杀,就如同他的半身一样,除了和爱妻成亲的时候,几乎从未有过须臾分离。这把妖刀在他手中,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此刻,一半刀身弹出黑色的鞘,正闪着妖异的血红光芒,透出令人心悸的杀机。
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颜烈抬起眼眸,看到来人,微一蹙眉。
“你来这里做什么?”
虽是甥舅,但颜烈素来不喜凤云霄直接到天刹盟找他,向来知道他脾气的凤云霄,对他不善的语气也不在意。“是夫人让我来这里的,她说你最近这几天都心事重重,让我顺便劝劝你,凡事不要总藏在心里,说出来让别人分担一下,对你有好处。”
凤云霄口中的夫人,就是颜烈的爱妻水冰心,也就是他的舅母了。只是称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女子为舅母,实在令他别扭,一般多以夫人称之。好在颜烈也不在意,就连对他这个舅舅,凤云霄也并不总是那么尊敬长辈,两人相处,有时更像平辈论交,所以对这比凤云霄还年轻的妻子,实在也不能指望那小子会毕恭毕敬的一口一个“舅母”。
听到妻子的名字,颜烈的脸色便缓和下来,沉默了半晌,他才苦笑了一下。
“江湖之事,岂是女子能操心的。闲话少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昨晚,父亲遇到了杀手。”
乍听此言,颜烈先是一惊,再看凤云霄神色严肃,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当下往椅背上一靠。
“死了没有?”
“死了我能还穿这种衣服?”指指身上的锦衣,凤云霄耸了耸肩。
“既然没有死,你来找我做什么?难道还指望我帮他报仇?”颜烈坐直了身体,看着凤云霄,神情虽似在笑,那笑意中却带着森森的冷气。
“还是你以为,是我派人干的?”
“不。”凤云霄摇了摇头。“就算你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断,你也不会动他一根毫毛的。只是你可知道,刺杀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白衣鬼!”
“白衣鬼?!”颜烈倏然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又是白衣鬼!”
“又?”敏锐地从他的话中捕捉到这个字,凤云霄意识到,冰心夫人所说颜烈这几日的心事,恐怕也与白衣鬼脱不了干系。
颜烈号称北方黑道魁首,执掌天刹盟,这天刹盟并非一个单独的门派,而是一个众多帮派结盟而成的盟约组织。
十年前,北方大小众多黑道帮派,为避免日益严重的火并,维护各自的利益,共立契约结成了如今的天刹盟。二十一岁的颜烈,就是在那场争夺盟主之战中,以一柄妖刀狼杀所向披靡,被群雄奉为盟主,掌管天刹盟。他虽为人公正,不偏不倚,却又手段残酷,对破坏盟约、背弃结盟的盟下各帮派,绝不姑息,不仅诛戮其主,连整个帮派也一并铲除。如此的绝对威势和冷酷,使天刹盟下众帮派,从此再不敢起背约毁誓之异心,无不唯马首是瞻,他也正因如此,被江湖中人称之为北方黑道魁首。
然而,就是这样令整个北方黑道俯首贴耳的天刹盟,却在日前被人撕了逆鳞。就在七天前,颜烈回到青州的途中遭到了袭击,他虽全身而退,随同身边的两名护卫,却遇害身亡。
杀手,正是白衣鬼。
“你也遇到了杀手?!” 凤云霄大吃一惊!
“这白衣鬼,到底是何方神圣?先在江南地带行凶,后又杀了那么多江湖高手,现在到了青州地面,如此兴风作浪,究竟意欲何为?”
“我暂时还不清楚他们意欲何为。我只知道,那所谓的白衣鬼,就算不是真的鬼魅,也算不得是人。”他转过身来,直视着凤云霄。“如果刺杀凤晓天的也是白衣鬼,那么这白衣鬼,就绝对不止一个。”
“这是何意?”
“因为,我已经杀了他。”说到这里,颜烈微皱了一下眉头。“可是,那家伙死后的情形,却极其诡异。”
看到追随自己多年的属下在眼皮底下被杀,颜烈无法控制心中的狂怒,他身为一方黑道魁首,岂是浪得虚名,纵然那白衣鬼身手如鬼,最终仍被他以狼杀击毙。谁知,还未等他上前验看尸身,那白衣鬼的尸体便冒出了青烟,没过片刻化成了一摊血水,就连一根尸骨都没有剩下。那种恐怖的情形,就连颜烈这等冷酷之人看了,也不由感到心惊。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真是邪门。”沉吟了一会,凤云霄又想起一事,问道:“那刺杀你的白衣鬼,相貌如何?”
“形如鬼魅。若有獠牙,那青面獠牙四个字,当之无愧。”颜烈一字一句地说道。
“又是这个样子?”凤云霄眉头一皱。“父亲说,昨夜刺杀他的白衣鬼,也是这种形状。我想,这所谓的白衣鬼,一定是什么人豢养的死士。”
“这种死士,能够豢养他们的,必定是邪魔外道。”颜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最近在江湖上,流传起的鬼王传说?”
“鬼王?”听到这个奇怪的名称,凤云霄十分意外。“我没有听说过。”
扫了他一眼,颜烈拿过案上的手札,扔到他手中。“你脑子里除了风花雪月,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亏得你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主,再这样鬼混下去,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接过手札,打开匆匆扫了一遍,凤云霄不觉眉头一皱
天王主天,人王主地,鬼王主鬼。
鬼王一出,江湖变色。
“可以役鬼驱神的鬼王?”将手札丢回案上,凤云霄长叹了一声。“烈,你当真相信,这世上有鬼魅的存在,而且还有人,能驱使鬼魅为自己效力吗?”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颜烈在桌边坐了下来。“原本这世间的奥秘,就不是你我渺小的凡人所能洞悉的。不过这件事,就目前所知的江湖来说,我只能想到一个地方,一个人。”
“谁?”
“灵剑阁,御剑行。”
天上月朗星稀,人间万家灯火。那星星点点的光辉,使得这夜色中的青州城,越显安宁而静谧。
叶明昭坐在牡丹阁的楼顶上,手中拎着酒瓮,开怀畅饮,竹叶青的清香,沁人心脾。
花连华此时正在沉鱼的香闺之中和她对弈,如此风流雅事,叶明昭却与此无缘。他对下棋完全没有兴趣,叫他观战,只有坐在一边打盹。在他看来,与其对着棋盘发愣,不如寻个安静处饮酒。只这牡丹阁本是欢场,他又是人品出众的男子,落在那些风尘女子眼中,可谓奇货可居,正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哪里清静得了,只有上到屋顶,才算能暂时摆脱纠缠。
阁内莺声笑语不绝于耳,叶明昭不禁叹了口气。风尘女子,明明是天下最可怜最悲哀的人,可却偏偏又是这世上笑的最多的人。如果不是花连华,沉鱼那美丽而冷傲的女子,等待着她的,也只能是同样的命运。
忽然,牡丹阁当家老鸨花娘那夸张到了极点的刺耳笑声,尖锐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哎哟,这不是凤公子吗,真是稀客呀!”
一见那多日未曾踏入牡丹阁的美公子,花娘一双眼睛都快冒出绿光来了,没等手下姑娘上前迎接,自己率先拿出百倍的热情冲了上去。二话不说,便拉住他的胳膊,如水蛭一样缠在了他身上,笑个不停。
“您好久不来咱们这里,姑娘们可想您想得发疯了呢!今天您来,想见哪位姑娘?”
“我想见见沉鱼姑娘。” 男子答道。
“沉鱼?”花娘格格笑了起来。“原来凤公子也是慕沉鱼姑娘之名而来的。不过您不知道,她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她不是我牡丹阁的人,只能算是个客卿,见不见客人,不是我能做主的,而且,今天花公子和叶公子都来了,她更加不会见客了。”
“花连华,叶明昭?”凤云霄一愣。
“对呀,凤公子也认识他们?花公子嘛,现在大概在陪姑娘下棋,至于叶公子……”花娘捂着嘴吃吃直笑。“他不爱下棋,又不喜欢姑娘们纠缠,这会子大概又跑上后院屋顶喝酒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