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暄直接嗤笑一声:“我不过离开两个多月,这后宫都能干政了?”
田贵妃被他强行插话,略怔了怔。
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在她说话时插话,一时有些不习惯。
“不是我说,贵妃娘娘,这是我父皇的议事大殿,你得皇宠,能进来就不错了,竟还妄议朝政?朝野震不震惊,夸不夸奖,关你何事?父皇要赏要罚,自随心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自接着,感激涕零,何时父皇说话要你代替出头了?”
杨暄说话声音颇有些轻佻:“今日你能代父皇在此说我,明日是否就能代父皇垂帘听政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但话里话外已经透了出来,牝鸡司晨,是想造反么?
田贵妃也是有些急智,若是她慌乱了,当场跪下诅咒发誓,应对就落于下成了,气氛太过紧绷,假的也像真的了。她并没有反驳,甚至没多少紧张,只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我知道这孩子就是对我不满’的包容,弱弱看了太康帝一眼。
她笑容略有些难过,但并不是因为被杨暄怼了,而是因为没有好好帮助太康帝。
太康帝更加怜惜她,桌底捏了捏她的手,看向杨暄的眼神也开始带了些不满。
这孩子,真该好好压一压了!
这么多年,田贵妃性情如何,他会不知道?胆子针尖大,干什么事都要看他眼色,从未做过半点他不喜欢的事,这样柔弱无害小白花一样的人,会想造反?
怎么可能!
杨暄五感超绝,便宜爹在上面干什么事,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忍不住的泛恶心。
这田贵妃,不是什么小白花,是美女蛇,会卖国的哟,父皇你要不要考虑醒一醒?
旁的他不敢保证,但太康帝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有一定底限,卖国,是断断不允许的!
可惜他现在没有证据……否则定把这田贵妃娘儿仨一锅端了!
杨暄懒的看这几个人表演,拱了拱手:“若父皇无事,儿臣这便——”
“太子别急着走啊,”越王说话了,脸上带着浅笑,声音拉的略长,颇有深意,“这里有个人,寻了你很久遍寻不到,这都寻到皇宫来了,你不如就赏个面子,看一眼?”
说着商量的话,表现却不客气,越王踢了地上跪着的人一脚:“抬起头来!”等那人抬头,他又往后让了让,让杨暄视野更清晰,“太子殿下,可认识此人?”
杨暄一眼就认出了麻赖子。
接到河帮里信时,他还没想起来,听人一形容,就想起来了,无它,此人长相非常有特点。
绿豆眼,翻唇,龅牙,还长了一脸麻子,丑的相当有个性,不容人认错。
杨暄直接就点了点头:“这麻子啊,孤认识。”
越王愣住了。
竟然……认了?
这么简单就认了?
承认是河帮之主了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杨暄接着说:“此人是洛阳城出名的混子,惯爱做仙人跳,祸祸了不少人——”
麻赖子这就不认了:“我没有!我是河帮的!就走洛阳外水道的!”
杨暄没理他,顾自说着:“去年里,孤任宗正寺卿,很是抓了抓宗室子弟的教养操守,正好碰到这个麻子——”他指了指麻赖子,“缠上了清河郡王之子,杨旷。当时还是我恰巧遇到,帮忙解决了。”
麻赖子就心虚了。这事……好像还真的有。
当时说是上面意思,要四处搞点小事,看他气质合适,就派了他去。那事干的特别顺利,那宗室子丢了大人,他没见到太子面,但知道这件事是太子摆平的,他被押着往牢里走了一趟,但帮里兄弟说话算话,很快把他捞出来了……
他眼珠子滴溜转,还捋清楚整件事,想怎么反驳呢,太子又说话了。
“你找这么个东西到父皇面前是何用意?”杨暄看都不愿意看地上跪着的人,仿佛看一眼都能恶心半个月,“这赖子喜欢给人设套玩仙人跳,本身品行也很是不端,惯爱歪缠女人。他还不喜欢闺阁少女,初嫁妇人,就喜欢年纪略大的寡妇,或者儿女已长成为人贵妇……”
说着话,他目光似有似无朝田贵妃身上扫了一眼。
田贵妃身上寒毛都快竖起来了,感觉特别恶心!
她知道杨暄是故意这样说,恶心她呢,可她忍不住这股子难受。视线略一斜,那麻赖子正朝着她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看傻了,嘴角亮亮的,似乎有什么液体溢了出来……
事关名誉,不能善了,若她一惯强势便罢,可她营造的形象是小白花啊……没办法,田贵妃只有一脸委屈的看向太康帝。
太康帝自然也不高兴,他的妃子,他床上的人,被这么一个低级的丑男人看着,没准还意淫了,怎么会高兴?
其实麻赖子真不是故意的。
事前心理准备再足,走上这金銮殿,他也是害怕的,进来一磕头,额头就像长在了地板上,哪哪都不敢看。直到方才越王叫他抬头,他看到穿着太子衣冠,威风凛凛,风姿不俗,与河帮上糙汉子一样的帮主非常不一样的人,整个人就定住了。
恍眼看,瞧见殿内装饰,墙角清秀可人的宫女,害怕之下,自然会生出一丝丝好奇。
再加杨暄故意引导,他可不就大着胆子往田贵妃看一眼?
田贵妃能霸住太康帝这么多年,性格手腕有,容貌却是根本,哪个帝王会喜欢丑八怪?遂田贵妃本人是很美的,哪怕俩儿子这么大了,她还是保养的特别好,远远看起来都不像到了三十岁。
以麻赖子的身份地位,何曾见过这等漂亮的美人?本性驱使,自然要多看两眼了……
场面极为僵硬。
杨暄适时一叹,看了田贵妃一眼:“虽说有父皇相伴,可这麻赖子到底是个外男,不比大臣们素质高,贵妃今日实是过于疏忽了。市井之人惯爱夸张,这它日谈起来——你说你是求什么呢?我理解你为迎接我花了大心思,可为了父皇名誉,你还是安静一些才好。”
太康帝眯了眼睛。
杨暄见皇上不高兴,甚至心内似生疑了,非常满意。
虽然拿女人名声说事不厚道,但田贵妃这女人厉害至此,想是不怕这东西的,用一用也没关系。
田贵妃恨的咬牙,垂头起身:“皇上,臣妾告——”
“我劝贵妃还是好生坐着,”杨暄眼角挑着,眸底一派讽刺,“这丑八怪算个什么东西?看都让人看了,继续下去,也算身正行端,中间被吓的退避,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了。”
让人怎么看待后宫妃子,怎么看待皇上,更甚者,怎么看待我大安?
母妃被人挤兑的里外不是人,怎么做好像都不对,当儿子的越王不能忍,立刻把话题往回拉:“太子为何转移话题,可是心虚了?父皇面前,撒谎可是不太好。”
“不信?”杨暄当即冷笑,“可传杨旷进殿对质!”
说完,也不等太康帝发话,直接叫人:“来人,传杨旷!”
越王笑容更阴:“你少避重就轻,麻赖子是你的人,他干过什么人,你当然知道,你怎么不敢说说你是谁?”
杨暄“呵”了一声:“怎么,孤进宫这么久,你还不认识孤是谁?可是要逼父皇请先帝遗诏?”
太康帝最讨厌的就是这件事,因为杨暄被先帝封为太孙,所以他才做了太子,后来登基做了皇帝,越王怎会不知父皇忌讳,当即跳脚:“你少耍赖,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杨暄一脸无辜:“所以……你说的到底是什么?”
越王使劲踹了麻赖子一脚:“你说,他是谁!”
这是麻赖子的任务,麻赖子既然走到了这里,自然一条道走到黑,指着杨暄:“他是河帮头领,沙三!五年前,自长安水路开始,大杀四方,统一河道,所有河上帮派,全叫他老大!”
麻赖子叭叭说了好一通,自己参与过的事,听说过的事,帮主如何如何厉害,怎么随心所欲摆弄漕运……甭管真假,全部说了。
他说完,越王跟着补充,当初彭传义案太子做了多少手脚,彭传义怎么来洛阳的,有何勾结,等等等等。
在此事上,麻赖子也给予证明,说帮主沙三,也就是太子干这件事时,他就在旁边,一路看的特别清楚。
二人慷慨陈词之时,杨暄一直很淡定,丝毫没有受到惊吓,或者被拆穿的慌张。
越王心里就有些打鼓。
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太子不该这反应啊!若不是真的……他查到的线索算怎么回事?
杨暄听俩人嘚啵完,略沉吟一瞬:“孤明白了,你们指认孤是这整个运河,整个河道的主人,河帮之人见到即跪,莫敢不从是不是?”
越王气势绷的很紧:“你待如何!”
杨暄嗤笑一声:“世人皆赞越王英明睿智,孤今日一观,着实失望。”
“说孤是河帮头子?你们怎么不说孤是边关驻扎军队头领?比起那些没边的事,孤好歹在燕郡和甘将军联合打了场仗,要编还能编出点证据来。整个运河,天下河帮,化名沙三——孤倒是想问问越王,孤是母亲姓沙,外祖母姓沙,还是再往前数的哪个亲戚姓沙,孤要取这个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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