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盛点头。
梁思问曹炎彬:“发生了什么事?”
曹炎彬:“昨天分开后,那酒后劲比较大,我迷了路,正好在路中遇到了张永,当时我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轿子,他骂了我一句:‘锦衣狗’。我当时想都没想,打了他一拳,我……”
曹炎彬埋下头。
梁思等了半响,他再道,声音哽咽:“头,你替我好好照顾娘,今生没有命为您效劳了,只有来生做牛做马……”
“我救你!”
曹炎彬与郭盛看向梁思。
梁思重复、决然:“我救你!”
出了地牢,外面天色转暗,竟已是下午,余晖照在两人肩头,略显凝重。
顾全望两人面色,沉声:“提督回来了。”
梁思抬眼。
三人去前厅,走至门口,听到一个声音:“南海佛楠珠,夜光杯……”
只见张永坐于高堂上,桌上珠宝玲琅满目熠熠生辉,衬的他面容精美绝伦,葱白玉指把玩着两三件宝物,其中一两件,梁思还只有在现代的博物馆看过,宠溺如此,谁人能及?
张永未抬眼:“二位到此有何贵干?”
显然张永不相信郭盛那番都察院前来视察的说辞。
梁思拱手直言:“张提督,手下的人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您高抬贵手。”
“嗯。”张永抬起手。
“……我带手下替您赔罪。”梁思躬身拱手一直未起。
张永桃花眼翻了翻:“给我一个释放他的理由。”
梁思一顿。
张永勾起唇角,颊边陷入两个浅浅的梨涡:“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只能杀了他了。”
梁思:“厂卫合称了多年,石指挥使和三厂厂公关系也日渐亲密,张提督历来与三厂关系也甚好,应当是知晓的。”
张永把玩的手一停:“算是一个理由,不过石文义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小旗让我不开心。”
“那敢问张提督杀人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我怀疑他与刘奕被杀案有关。”
“提督有何证据?”
“证据嘛,还得去查。”
梁思双眼渐渐眯起,再过一两天只怕都尸骨无存,你们按上一个罪名,死无对证。
梁思声音冷硬:“曹炎彬是北镇抚司的人,死的又是刘厂公的弟弟,还请张提督谨言慎行,以免造成两部门不必要的误会。”
郭盛:“张提督有此疑问,下官觉得应该写一篇奏章,请求陛下定夺,毕竟事关两个部门。”
从个人上升到部门,更何况现在两个部门正在融合阶段,刘厂公有意拉拢锦衣卫,两派是绝不乐于见到有什么嫌隙的,到时候,倒是张永两面不是人。
张永桃花眼中精光乍现,一闪而过。
他将手中珠宝随手一扔,珠宝在桌面上发出“叮”的清脆声,他道:“既然二位大人都说了,本提督便卖个人情给你们。”
张永站起来,秀净的手从袖中伸出,对身后一个人挥了挥。
梁思和郭盛便见那人点头,迅速消失,不一会,他领着一个人过来,未走到前厅,在院外百步之外,扎了一个靶子,他便将领来的人绑在桩下。
梁思:“提督,你这是作何?”
张永唇边含笑: “我卖两位大人一个人情,也想请两位大人帮本提督一个忙,两位大人不会忍心拒绝吧?前不久,西洋送过来一批火器,我一直不知道它们威力如何,苦恼了好一阵子……”
梁思与郭盛望见刚才那个仆人拿来了火铳和弹药,仆人熟稔的安装弹药,然后将火铳递给梁思。
梁思面色凝重,心头预感加强。
张永:“你打个红心给我,人你随便带走。”
梁思望向校场,太阳最后几缕光辉下,被绑在靶下的正是曹炎彬,红心离他头顶不过寸余!
“至于机会嘛?三次够了。”张永一转身,又坐到高台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抖了几下。
郭盛:“张提督,怎可言而无信?”
“郭贵妃。”
张永吐出三字字,郭盛面色陡变,紧抿薄唇,静若寒蝉。
张永晃动着二郎腿:“再不射,可只能摸黑了。”
张永话音刚落,他就望见梁思抬起了火铳。
☆、第11章 打脸打脸
所有人的目光凝在火铳口上,那一刻风停云静,耳边炸起一声闷响,众人后知后觉才看向了靶子。
离得太远,众人也不知道靶下的人是死是活。张提督真是威武,两种可能,一种可能脱靶,曹炎彬死;一种可能中靶,曹炎彬被打死,而至于中红心,纯属无稽之谈。
张永差了一个小兵过去瞧瞧,小兵奔了过去,看着靶下正大口喘气的人,对那边喊道:“脱靶!”
周围传来讥笑声。
梁思充耳不闻,面无表情装填弹丸,举起火铳,抵在肩上,在众人以为这一枪会等待的久一点时,这一枪却迅速发了出去。
而这一枪,打中的不是靶子,而是校场竖着的杆上的灯笼,灯笼在地上滚了几圈。
周围爆笑声更甚,这一枪脱得都没边际了,四个字,惨不忍睹!
梁思望着地上的灯笼,轻轻呼了一口气,再架到脖子上,郭盛望着他的目光担忧。
“提督,这锦衣卫的总旗的技术还没有小的好。”那个看门的小兵笑道。
张永却不出声,等着地上的灯笼若有所思了一会,才重新看向了梁思。
小兵:“我看他这一把,肯定也……”
“嘭!”
一声响,最后一枪!
众人环视了四周,什么东西都没掉落,那边的小兵迟迟没有回应,半天才瞪着圆鼓鼓的眼珠,惊道:“正中红心……!”
嬉笑声陡然停止,几息后,才有几个人面面相觑。
张永面色沉静,站了起来,走向了校场,众人也跟着上前。
靶下曹炎彬瞪圆了眼珠,那个小兵也是懵的,靶上只留一个红心边缘,弹丸正中击穿红心而过!
沉默无声。
梁思:“张提督说话可算话?”
张永转向梁思,目带深意:“言而有信。”
梁思拱手:“多谢张提督。”
梁思解开曹炎彬身上的绳子,临走前向张永拱手告辞。
临门,张永突然道:“梁总旗可想过入神机营?”
梁思:“蒙张提督抬举,梁某无功无德,愧不敢入。”
张永面色一阴,冷言:“梁总旗,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事情,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带人走。”
梁思拱手告辞。
“提督,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看门小兵看张永面色不豫讨好道。
“哼,你以为他前两把都是失手?”张永讥讽,“你也只配做个看门的。”
小兵:“提督……”
“滚!”张永突然勃然大怒,“这么大的营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一个小小的总旗!从明日起,所有人下午火铳多练两个时辰!”
众人苦不堪言。
三人离开神机营,曹炎彬:“总旗,您的大恩……”
曹炎彬将要跪下,梁思立刻扶住他:“下跪就不是兄弟了哈,我救你理所应当,你一天都没吃饭,回去好好休息吧。”
曹炎彬点头:“那头,我先走了。”
“嗯。”
曹炎彬离开后,梁思对郭盛极度过意不去,郭盛本来是要和他一起办案的,结果因为他的私事耽搁了一天。
梁思道:“今日多有麻烦郭大人,郭大人若不是不嫌弃,下官请郭大人吃饭。”
郭盛原是客气之人,因对刚才射击之事好奇,便点头同意,问:“你以前练过火铳?”
梁思摇头:“没有,我只是用过类似的,只要计算好弹丸射出后运行的偏移轨迹及火铳发射后带来的后作用给子弹带来的偏移影响,中靶还是很容易的。”
明朝的火铳其实早已不像宋朝那样笨重粗劣,已经改良了许多,明朝的火铳更加轻便易于携带,弹丸也由原来宋朝的硫磺火药变成了一颗小珠子,钢珠上抹着薄薄一层火药粉,是点火后让火药迅速点燃,加上弹簧的推力,把弹丸迅速推出。明朝的火铳已经非常逼近一把真枪了。
郭盛在脑中消化了一下,道:“所以,你前面两枪只是为了测试,好计算这种偏移轨迹?”
梁思点头。
郭盛也点头,心中佩服之心溢于言表。
“你字什么?”郭盛又道。
梁思顿了顿,脑中闪过一个名字,他念了出来:“原同。”
郭盛:“我字宏茂。”
古人说字,代表愿意结交。
梁思一笑,上前敲门。
梁府大门紧闭,梁思敲了半响,转了转头望郭盛。郭盛眨眼:你家你进不去?
梁思露出一个高深的表情:“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主怕雇错人。”
郭盛:“……?”
梁思突然搂住郭盛的腰,郭盛一惊,梁思几步蹬着墙,从墙外跳到了墙内,解释:“你知道我雇一个管家月例多少钱?”
“正常一般是四两。”郭盛道。
梁思:“我找的人一两不到。”
郭盛惊讶。
梁思终于找到一个人大倒苦水:“在菜市场找到的,他毛遂推荐,我想这里的人应该都很朴实,第二天与他签了协议。这样的后果就是……活没做多少,人经常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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