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百姓齐声,正聋发聩:“能!”
骆钊一拍惊堂木:“来呀,关进大牢!三日后斩立决!要是让死囚犯跑了,本巡抚唯尔等是问!”
众衙役此刻也被百姓的情绪感染,精神气十足,直接制服了薛训庭,堵了嘴,直接五花大绑一绑,直接带走了。
薛家二房的人要闹,骆钊吊梢眼一横:“哦?尔等可想清楚了,本巡抚可不是那般好相与的,本巡抚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可不用直接报,能直接关的……”
薛家二房的,哪里敢再多言,急得抓心挠肺,却根本没办法。
反倒是四房的,跃跃谷欠试,二房一倒,可杀人罪又不祸及薛家,到时候总归要重新选出来一位接管薛家的家业,到时候为了薛家的稳定,到时候薛训庭一死,大房与三房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奈何?
不过,随着薛训庭被斗败关押,同时,裴晁虽然有自首情节,可到底杀了七个通缉犯,虽然七人满手鲜血罪大恶极,可对方也不能越俎代庖杀人,也被同样抓了起来,容后再审,以及昌荣欢,摘掉乌纱帽,以受贿误判被关了起来,因为对方是五品知州,需要往上报,最后报到大理寺由上级定夺。
至于薛训庭,为了防止京城定国公府的人前来营救,三日后斩立决。
到时候人死了,骆钊还真不信,他定国公如今自身难保,还真的敢跟他硬碰硬。裴晁到被将被打下去时,还没想到,有一日,他裴家的血海深仇真的能够报……
他眼底一直强忍的泪意终于无法承受滴落下来,被昌文柏给死死攥住了手,眼底也露出一抹欣慰却又悲伤的笑。
裴晁低下头,抹了一把脸:“这是好事……我不应该哭,等死后……我就有面目去见家姐,去见双亲……还有被牵连的……”
昌文柏死死咬着唇,才没能同样哭出来,他红着眼,低着头,额头抵着裴晁的:“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都是我昌文柏的妻……唯一的妻。”
裴晁身体僵了下,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抬起手臂挡在了额头上,哑着嗓子轻道:“……对不起。”
说罢,不敢再看昌文柏,转过身,让衙役戴上了镣铐,匆匆离开了。
昌文柏等裴晁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撩起衣袍的下摆,对着昌荣欢跪下磕了三个头,却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千言万语尽在这一跪之中。
昌荣欢却是噙着泪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啊,为父要谢谢你,你让为父卸去了十五年的枷锁,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为父应该承受的,你比为父强……行了,好好照顾你娘,为父……对不起你们!”
说罢,狠狠搓了一把脸,被衙役戴上了镣铐,步履轻松背脊挺直地离开了。
一时间,堂外鸦雀无声,看着这一幕,竟是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可想到好人被关,到底还是心里难受。
而隐在百姓中的段劲松,朝着早就买通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突然从堂外跑了进来,快走几步,到了大堂外的空地上,陡然跪了下来,高声呐喊:“吾等小民,愿为裴晁裴公子请命……请求免除裴晁裴公子死罪!”
随着几人这一句,众人像是清醒过来,有还红着眼的,也跑了过来,随之跪了下来:“吾等也愿意为裴公子请命,对方虽说杀人罪大恶极,到底情有可原,又有自首情节,所杀之人罪大恶极,并未无辜之人,且对方是为了报仇,还望大人法外恩情……只求免除一死!”
又有人过来:“求免除一死!”
越来越多的人围聚过来,为裴晁请命,乌压压的堂内外跪了一地,甚至连州衙外挤不进来的,听闻此言,也跪了下来……
一时间,宁州城竟有近万人替裴晁求情。
骆钊也未想到会看到这一幕,看向不远处的段劲松,了然地点了一下头,再次询问之下,得知对方当真愿意,写下万人请命书,如此一来,他就算是免除对方死罪,上头也无话可说。
虽然这个主意是陆莫宁出的,可真的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眼眶热了,听着那一声声,攥紧了手,更加坚定了支持云戟帝重登帝位的想法。
否则,几十年后,百姓流离失所的场面与如今的热血沸腾对比,让他更加不愿意看到。
手掌突然被紧紧攥住了,对方的大掌一点点掰开了他险些攥出血印的手掌,陆莫宁愣了下,偏仰头去看,正好对上了赵天戟隐隐噙着笑意的双眸,声音低哑却温柔:“这是好事,别太自责了,这一切都跟你无关。”
陆莫宁竟是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被对方身后灼目的日光晃了下,他竟是觉得对方整个人仿佛都泛着一层金光。
赵天戟被对方这样直勾勾地瞧着,心头一动,突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调侃:“怎么,觉得爷帅的惨绝人寰,让你想要以身相许?”
陆莫宁原本心头涌上的感动瞬间冷凝下来,扯开他的手,冷淡道:“帅没看到,只看到一个邋遢鬼,你这大胡子哪里买的?可真丑。”
赵天戟还没抛出去的得意眼神:“…………”
他瞧着陆莫宁毫不留恋离开的身影,转过头看向还激动的用衣袖抹眼泪的段劲松。
段劲松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扫过来,循着目光看过去,被赵天戟幽幽的眼神看得心里咯噔一下:“……”皇、皇上为何这般看着他?他没做错什么啊?
赵天戟动了动唇,结果发现胡子太多挡住了他好看的唇形,完全无法彰显他的形象,他眼神更幽怨了,看得段劲松身板一抖,默默挡住了眼:没看到没看到,他没看到皇上的目光。
陆莫宁亲自去见了骆钊,骆钊从段劲松口中得知对方的事,拍了拍陆莫宁的肩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随即,看到随即走进来的段劲松,突然站起身,大步走过去,使劲儿抱住了段劲松的小身板,拍了拍段劲松的后背,差点将段劲松给拍吐血了。
“哈哈哈哈,你这小儿终于舍得露面了,得了你的消息,老子跑废了六匹马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了过来,终于让老子赶到了,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没想到你这厮离开官场这么久,竟然还管起来这等事了……哈哈哈哈……”
骆钊中气十足爽朗的笑传来,陆莫宁瞧着这一幕,直到他们怕是有话说要叙旧,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只是陆莫宁并未走远,掐着时辰,一炷香贺涉要是变回蛇了,他还要将人提回去。
而另一边,段劲松看到陆莫宁走了出去,想了想,走过去,将门关好了,再抬眼,看向还笑着的骆钊,几年前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对方还是满头黑发,如今却已双鬓发白,他们都老了。
骆钊被对方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动,狐疑地盯着他:“你这小儿多年不见,怎得突然这般见外?这般瞧着老子……”
只是随即,就听到一声叹息声。
熟悉的嗓音仿佛穿透了几年前的时光,再次一点点呈现在了骆钊的面前,让他竟是有一种恍惚,他此刻还身居当年先皇在世时的朝堂之上,嬉笑怒骂、恣意畅谈……
他脖子僵硬地慢慢转过头,看向了一直站在角落他并未在意的大胡子高大男子,就看到男子对上他的虎目,熟悉的眉眼,伴随着男子一点点揭开下半张脸的胡髯而露了出来。
骆钊的虎目慢慢睁得像是铜铃,许久之后……突然失控。
陆莫宁本来站得并不远,突然隐约似乎听到了大哭声,粗犷恣意的男子仿佛幼儿一般突然嚎啕大哭,听得陆莫宁一怔,他慢慢转过头,看向走廊尽头的房间,怔怔望着天际,半晌,还是没忍住一步步走开了。
坐在州衙的一片空地的石椅上,洪广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大人。”
桑培也无声无息回来了,守在他身后,一字未言。“我没事儿,就是有些感慨。”
若非经历这一遭,若非遇到黑蛇,他根本从未想过,他上一世心目中虽然无能但至少是个仁君的赵帝,原来……竟是一个弑兄篡位、谋害忠良的刽子手。
陆莫宁一直在石椅上坐了一个时辰,竟是还未看到赵天戟回来,皱了眉,这厮是不怕自己蛇身暴露了?
而另一边,骆钊终于平复了心情,单膝跪在地上,直挺挺的:“皇上……是老臣等人瞎了眼,没看清那奸贼的真面目,在皇上甍了之后,竟然还跪请对方继承大统,皇上惩罚老臣吧!老臣等人……太愚不可及!”
若非这几年察觉到不对,本来还以为只是对方如今在那个位置久了,心大了,可未曾想,从一开始……就是对方心太狠,算计了他们。
赵天戟将骆钊扶了起来:“不怪你们,朕何尝又不是愚不可及?将一只白眼狼养在了身边这么多年,是朕对不起你们……是朕害了聂中郎他们……”
骆钊摇头:“皇上,是那奸贼太过狡猾,你护弟心切,哪里会知道对方心存歹意!”
骆钊想到什么,一抹脸,咣当一声再次单膝下跪:“皇上,如今既然你还在世,老臣愿意再为马前锋,第一个冲进京城去砍了那狗贼的头颅给皇上献上第一滴血!这大赵的江山都是皇上您亲手打下来的,如今不过是再打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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