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肉 (烤翅店店长)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烤翅店店长
- 入库:04.09
邹仪挥了挥手让那两人退下,又问他去茅房去了几时等等,蔓草一一答了,正欲让他退下,却忽的听见青毓开了口。
青毓状若不经意地道:“这位小兄弟鞋子是新做的吧,线头都还不曾剪呢,怎就惹了些脏东西,这也忒不小心了。”
邹仪心里头一跳,下意识的朝他看去,青毓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朝他风情万种的勾了勾手指。
青毓说:“我要吃核桃肉。”
邹仪恨恨的磨了磨牙,先是转头命东山过去瞧瞧那鞋面上沾的是甚么秽物,再走到床头递过小碗,他有剥一碗再一口吃掉的习惯,这下全便宜了那秃驴。
他坐在床沿,一面看青毓吃,一面低声咬牙道:“若是没有甚么,我叫你好看。”
青毓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一面吃一面道:“新鞋子,不曾去过外面,能沾的无非是雪同泥,怎会有这样一块污渍,瞧着倒像是汤汤水水不慎滴落。”语毕核桃仁也正好吃完,他道了谢,请邹仪再给他拿瓜子仁过来。
邹仪只给他一托盘,上头一大把瓜子,叫他自己慢慢磕去。
东山已经被邹仪使唤成自然,因而虽有些不情愿,但动作倒不慢,提起蔓草的脚,仔细瞧了半响方道:“似乎是……红烧肉的汤汁……”
话音刚落,蔓草的脸色哗的一变!
他本被提着一只脚,呈个金鸡独立的造型勉强维持平衡,听了这话极其慌张的去推东山,不料东山正好松手,当下扑通一声,迎面摔了个狗啃泥。
他踉踉跄跄爬起来,也顾不得新衣新裤的灰尘,指着东山道:“你——你胡说八道!我昨夜只吃了几块竹鼠肉,怎会有红烧肉的汤汁?这红烧肉怎会是我吃得起的,你你莫要一时眼花害惨了我!”
东山道:“我眼不花鼻子也灵光,你那鞋上还有一点儿红烧肉的味呢,不信你叫别人闻闻。”
邹仪当机立断喊了旁人来闻——他自己是决计不肯闻的,蔓草新鞋倒是没甚么脚气,几人看过,多数说有红烧肉的味,此话一出,蔓草那酱茄子的脸陡然涨成了一颗烂熟的大番茄。
脸色虽通红,香肠似的嘴唇血色却褪尽了,他不甚自然的舔着嘴唇,邹仪轻轻一敲桌子就瞧见他一哆嗦。
邹仪当下冷笑道:“同人打声招呼,怎地就吃上了红烧肉,嗯?”
蔓草扑通一声跪下,磕头磕得砰砰响:“小的不知,小的不知!请公子小姐明察!”
青毓叼着粒瓜子仁道:“嚯,原来是那红烧肉好不要脸,竟要从碗里跳出来,撬开你的嘴要你咽下去,它这样不知廉耻,我回头就请四小姐去好好训它!”
宝璐听罢,亦是冷笑着点了点头。
那蔓草见实在躲不过去,偷偷抬头瞅了贵人们一眼,立马又瑟缩的低下头去:“是……我是嘴馋,因着那几块田鼠肉不曾吃过瘾,便去厨房讨了些红烧肉的汤汁来拌饭吃……但我真的只讨了汤汁,肉一块都不曾动过!真的!便是给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吃小姐们吃过的东西啊!”
说着又低下头去磕头,额头已经见一片红印子。
邹仪道:“好罢,且信你这一回,小姐们皆是大人有大量的人,想必不会怪罪于此,只是你这后头的话,可就该老老实实地说了!”
蔓草忙道:“那是自然!”
邹仪道:“我再问一次,昨夜几时去的茅房?”
“临近丑时。”
“上茅房用了多久?”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谁可以证明,你要是再往里头走,就是三小姐的屋子了!”邹仪见他张口就答,打断了他,“仔细想清楚了,这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都是要作数的!”
蔓草道:“是!是!厨房的二位可以作证!我出入茅房都同他们打过招呼。”
邹仪道:“你说你去茅房前,同他们打过招呼?说了怎样的话?”
“他们先见的我,我便同他们说:‘诸位真是好福气,大冷天的能围着热灶头。’他们说:‘哪有,能看不能吃,闹心得慌。’”
“你同他们说话时,是在门外,还是在门内?”
“这……应当是门外吧。”
“你吃这汤拌饭,是去茅房还是茅房后?”
“茅房后。”
“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还是他们请你进来的?”
“这……”蔓草顿了顿,面上出现迷茫之色,“是他们……”
“他们怎样同你说的?”
“我见着几位,随口开玩笑说上完茅房肚子空空,他们便请我进来,说舀勺肉汤拌饭,就一碗,贵人们大抵不会发现——可不曾想公子小姐是这般英明神武——”
宝璐和若华面面相觑,觉着邹仪怎地如此婆婆妈妈,揪着些细节不放,她们环顾四周,东山一心一意剥核桃,青毓一心一意在托盘上叠瓜子皮的塔,简直都是无可救药之人,若华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打断他:“邹公子,够了吧?”
邹仪喝了口茶润润喉,点头道:“够了,把那河广和葛生分别叫进来,刚才的问题请二位替我再问一遍,我实在是嗓子疼。”
若华一愣,瞧了眼这瘦瘦高高的男人,她虽答应了他的条件,但心底总存了几分不屑怀疑,觉得男儿能成甚么事,这时邹仪似有所感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朝她浅浅的笑了笑,笑容虽浅,可桃花眼里的一汪水却深不可测。
若华心里头蓦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然而不等她仔细思索,河广被带了进来。
她们一问便出了纰漏。
作者有话要说: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诗经·邶风·绿衣》
来……点……人……嘛
第10章 第十章
因为邹仪问得实在太详细了,边边角角都照顾到,即便事先串通好,也不曾这样细致,没问几句便对不上口,宝璐朝那抖如筛糠的蔓草道:“还需不需要叫葛生进来?”她猛的一拍桌子,“——说话!”
茶水都撒了一半,蔓草直接泪如泉涌,额头都磕出了血痕:“我——我真的不曾害三小姐啊,请公子小姐明察!我同三小姐素来无冤无仇,我要害她做甚?”
若华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抬腿就是一脚:“那你说甚么谎话,一张嘴倒出来的都是些诓骗人的,我看就是你!是你害死了琼萤!挨千刀的,我要叫你不得好死,琼萤当日受的苦,我要你也偿个痛快!”
雷霆后面紧跟着雨露,青毓嘘了一声,邹仪飞快的同他对视一眼,就见他十分俏皮的笑了笑,道:“三小姐去了,举家哀恸,这时候甚么事都是以三小姐为先,你要是有旁的错,说出来未必会像往日那般处置得严,可是要是牵涉到三小姐——”他的笑音突然敛了,露出一股极深极粘稠的杀意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房里瞬间一片寂静。
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哭喊,蔓草连连磕头道:“我说!我说!昨日厨房聚赌,我给了和我一道守门的一些恩惠,便去厨房赌,一直堵到三小姐那儿走水为止,一直不曾离开!您若不信,便去问九琦,他夜里曾来过厨房,还训了我们一顿!”
河广也跟着一道痛哭流涕,情之所至还想抱住若华的大腿,若华狠狠一脚,将他凌空踹出两米,脑袋磕在了墙上,立马一片姹紫嫣红宛若颜料格子倒了。
邹仪其实觉得他们市侩胆小,不见得有手段做到这样的事,可还是要秉公办理,他摇摇头道:“九琦曾来过一次?那之后呢?之后你们如何证明三个人的清白?”
河广急急道:“公子可知三小姐有条爱犬,除了三小姐和绿衣,其他人一概见了就要叫,我们怎能进三小姐的院子?”
若华插嘴道:“琼萤喜静,院子偏僻,即便叫了也未必会有人听见。”
邹仪却关心在别处:“我怎地不知她养了条狗?”
他目光自两人间逡巡了片刻,邹仪生了副浓密乌黑的眼睫毛,配着桃花眼简直是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可他不笑的时候像是压不住那抹黑一样,无端的冒出几丝阴煞气来。
宝璐皱了皱眉,忍不住别开眼道:“这狗前几日各折了前腿和后腿,已然废了,叫人叫不动,咬人咬不了,知不知道有甚么区别?”
邹仪似笑非笑地道:“四小姐,这是你的亲姊姊,不是我的。”
宝璐脸色一变,却见邹仪垂眼啜了口茶,再抬眼时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笑意盈盈的模样。
宝璐心口一噎,正欲开口,却被蔓草抢了白。
他一个男人,本就被女子们瞧不起,又签了契约,若真是被人打死也没处伸冤去。眼见他们驳回了他的证据,当下大声喊道:“不!不是的!虽然它受了伤,可是精神好得很,一直窝在窝里嚎,要不然当时浓烟滚滚,我也找不着它!”
宝璐当即啐了他一口。
这狗叫得响不响亮,实在是太主观,邹仪摆了摆手,蔓草同河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那厚厚的棉袄愣是印出一层汗渍来。
一圈查下来,这些下仆都不大像是凶手,邹仪对着名单思索了一会儿,忽而展颜笑道:“二位辛苦,接下来的事就交由我来办,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