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哈哈地迎了上前,指尖搭在段长庚按刀的手上轻轻拍了拍道:“王爷穿的这般重,刀兵就先给侍从拿着吧。”
段长庚眉心一跳,只觉得搭在自己手上的指尖软腻无比,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将刀递给了温承,温承接过递给清明,清明向着段长庚微微颔首转身退了下去。
段长庚看见清明的时候,才将正眼看了温承一眼,隐隐可见小时候的模样,眉间的骄纵之气一点都没少,段长庚想起方才路上见过的娇娥们,登时面色冷了下来,却没当即发作,只向着段长殷躬身道:“臣襄王段长庚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兄请起。”段长殷亲自扶起襄王,段长庚跟着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士兵山呼万岁,段长殷看了眼站在一旁嘻嘻哈哈的温承,淡定地道:“平身。”
段长庚素来在外征战,与朝中大臣不熟,但是常打交道的兵部众人还眼熟些,段长庚转身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侍卫立时就去后面了,段长庚向着皇帝道:“陛下,此番南蜀国主陈元嘉举国投降,臣已将陈元嘉及魏坤等人带进了长安,还请陛下过目。”
说话间一辆马车从后面缓缓驶了前来,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士兵掀起帘子,陈元嘉从车上走了下来,大齐的臣子们一个个立时睁大眼想将这位南蜀的君主看清楚,陈元嘉一袭白衣宠辱不惊地走了过来,向着段长殷长揖,跪拜。
满城尽是大齐锦绣,唯有他一人。
魏坤坐着戴着枷锁被关在囚车里拉了前来,只见陈元嘉对大齐乳臭未干的小皇帝俯身相拜,登时满腔怒火喷涌而出,元嘉连自己也没有拜过,这么个小东西,凭何让陈元嘉屈膝弯腰!
段长殷没想到南蜀国主就这么跪下了,一时间不知怎么办,上前扶起还是……他转头看温承,温承点了点头,段长殷连忙上前将人扶起,陈元嘉今年不过十八,少年姝丽,段长殷惊为天人。
温承也差点流下口水来,老人们常说蜀川养人,但是这南蜀皇帝也太好看了点。
“后面的是南蜀叛逆魏坤。”段长庚续道。
温承这才看见大名鼎鼎的魏坤,他笑着道:“果然不凡。”
魏坤闭上眼,不欲看这些大齐人,只听得陈元嘉道:“我携南蜀举国来降,愿与大齐永世为臣,唯有两点请求,还望陛下准许。”
段长殷连忙道:“请说。”
“一是善待蜀川百姓,轻减税赋,宽松养民。二请放我兄长魏坤一命,只要我在一日,必当严加看管。”陈元嘉清浅道,段长殷不知怎么回答,温承道:“此事待本相与诸位大臣商益过后,必当给国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元嘉颔首道:“多谢。”
温承命人将陈元嘉请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春华殿,薛起亲自挑人看守,魏坤也被压往天牢。
温承心下正盘算着南蜀的事,抬眼间却冷不丁的看见了襄王段长庚正看着自己,段长庚冷漠的眼里透着凶煞,温承只觉得自己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不愉快的见面。
第8章 天子
段长庚从武十年,一身杀气都是千军万马里染上的,这一眼也不怪温承觉得不舒服,很少有人能在段长庚这样的目光下毫无感觉。
温承觉得自己的脸都僵了,他强笑着对襄王道:“将士们里面请吧,宫内已准备好酒食为王爷接风。”
段长庚“嗯”了一声,温承连忙给小太监使眼色将段长庚带了进去。
段长殷走在前面,段长庚后退半步,两人不知说着什么就进去了,温承此时也算放心了些,既然段长庚能以臣子之礼进京,那他就算是要夺位,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来。
温承这一愣,旁边的大臣也都没敢动,温承抬头才看见众位同僚站在一边等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是本相失礼了,诸位请。”
大臣们这才动了起来。
宫内宴乐四起,温承也没什么心情去看这些舞乐,只偷偷打量段长庚和小皇帝两人。
清明是皇城司的人,在这宫内本就是进出自由的,此时早已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席间段长庚忽而向着温承举杯道:“多年未曾回来,也没去祭拜过老师,是本王疏忽了,不知温相可有闲暇,改日带本王去老师灵前上柱香?”
温承的父亲温道辅曾是皇长子段长明和襄王段长庚的老师,昔年温承还小,并未与他二人同室授学。
段长明为人和善,对温承很是包容,很多时候愿意哄着温承玩,待温承如同亲弟。段长庚却从小就是个不爱读书的,常常受温道辅的责罚,对温承骄纵的性子也不满得很,因而两人虽说是自小相识,但还不如不识。
相看两厌指的就是他们。
“自是可以,明日沐修,王爷尽可过来。”温承连忙道。
“这次南蜀大捷,多亏温相全力支持,本王与征战的将士们都十分感激。”段长庚又道,歌舞也到达了高|潮,场中艳丽地女子在男子掌中起舞,朝臣们都惊艳地忘记了吃喝谈笑,只看着那女子仿若仙人一般凌空跳跃,温承也一时忘记了抬眼段长庚说话,段长庚话说了一半被卡在喉咙里难受地紧,他冷着脸续道,“久闻温相精通乐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明日我等可将柳学士唤来一起欣赏。”
襄王的驴脾气翻了,语气也十分不虞,温承这下才被惊醒,看着面色如同黑炭的襄王不知说什么是好,此时温承身边的掌秘言白走了过来,在温承的耳畔低语了几声,温承点了点头言白退了下去。
温承不动声色,隔着跳舞奏乐的伶人们看向庆王,庆王打段长庚回来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此时也无心赏乐,只自己一个人喝着闷酒,看来庆王还不知道,或者庆王府的世子和家丁们都还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不值得惊动正在赴宴的庆王。
温承转眸看见黑着脸的段长庚,一时语结,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正在此时,外面太监来报,柳学士撑着病体进宫来了。
柳尚地位极高,是先皇亲封的辅政大臣,新皇登基的时候还立下了大功,众人一听见他进来了,都安静了下来,连温承和段长庚也站了起来。
从前富态的身子让如今的柳尚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显然已经成为累赘。老人家气色大不如前,见到段长庚和温承并肩坐在一起,老人家“嘿嘿”的笑了气来:“难得我们终于聚在了一处,等宴会结束,老臣有些话同陛下和二位说,不知可否?”说话间已经咳嗽连连。
温承看了一眼殿中众人道:“差不多也该结束了,都收拾起来吧。”温承一发话,歌舞立时停下了,大家伙也都知道这三位真正的大人物有话说,便都三三两两的退了出去。
小皇帝居于上位,柳尚坐在小皇帝对面,温承和段长庚各坐在柳尚两侧。柳尚咳了几声,才向着皇帝与二人道:“老臣这许是最后一次进宫了,今年冬天这病发的厉害,老臣怕是撑不过去了。先皇对臣委以重任,推心置腹,可是老臣这身子骨不争气,怕是不能看着陛下亲政,君临天下了。”
段长殷闻言便微红了眼眶,他道:“朕尚年少,诸多事都要仰仗众位爱卿,柳学士说出这样的话,可让朕怎么办?”
小皇帝这话说的不差,明眼人都清楚,这三位辅政大臣,唯有柳尚才是传统意义上德高望重的先辈,段长庚十年未回京城,温承游戏人间,两人对于京城这摊烂泥都是门外汉,谁也不曾掺杂其中。
柳尚笑着道:“今日老臣进宫,乃是有八策说与陛下与襄王温相听。”
三人皆道:“您请说。”
柳尚笑着道:“此话不忙,且等一等,老城先与温相和襄王说几句话。”
温承与段长庚相视一眼,都点头道:“洗耳恭听。”
“王爷,您早年征战沙场,十年里为大齐立下累累军功,如今更是刚刚拿下南蜀,士气正盛,可是王爷听老臣一言,五年内不能再起刀兵,大齐要充实国力,南蜀也要好好经营,王爷只需做好这两点,比拿下南越都强。”柳尚侃侃而谈,说到重点仍铿锵有力,他指着挂在宣政殿里的地图道,“天下尚未一统,我等当时时记在心中,光复汉家河山,驱除北燕胡人,草原上的民族觊觎南方已久,一旦让他们得了天下,我等同胞便会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段长庚神情恭肃,他也没想到这位出了名和稀泥的柳学士,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段长庚抱拳道:“长庚必当谨遵大人教诲,五年之内,绝不出兵,光复河山,天下一统。”
柳尚笑着道:“愿王爷时时记着今日所言,万毋食言呐。”
段长庚道:“我以皇家血脉起誓,必当不违今日所言。”
柳尚得了段长庚的话,又转身对温承笑着道:“温相近来可好,这官做的如何?”
温承苦笑了一下,叹道:“时时想要撂担子走人,可是又放不下,下面的诸位尚书不服我,遇到命令便常常拖延怠惰,我也无良策。”
柳尚拍了拍温承的手道:“慢慢来,不急,这京城几股势力相互交错,织成了一张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想要进去,便要好好花心思,温相幼时便聪慧过人,这些事当难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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