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同意,那就按照我先头说的,都搞个布条子,按了母子印,来我这边写你们家当家的名字,有个凭证,日后也有个说法。”
村民们全都踊跃地当场就撕了身上衣衫,扯一会儿布条下来,拥挤着往前,要按手印,生怕回家一趟就叫沈肃和白落梅跑了似地。
里正也乐得这样好,直接自己走马上阵,一个布条一户人家按了拇指印,再在布条上写上那家当家的名字,当场就忙活起来。
好一通热火朝天!
人群中挤出一个小媳妇来,很小心的模样,轻声道:“里正,我当家的不在……”
祠堂里实在吵得厉害,里正面上没什么表情,抬起眼皮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小媳妇儿缩了下身子,咬着唇,一幅小女儿姿态。
都是村里的,嫁为人妇了,土里来泥里去的,这般姿态,还以为是大家小姐不成?里正穷着直接就沉了脸。
小媳妇儿觑着里正,脸色刷地就白了,纠结了半天,才稍稍大了点声儿道:“里正,我……当家的不在村里,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是要不要按手印,不如、不如等我那当家的回来,我们家再决定?”
里正道:“大山家的,我记得你是从白村嫁过来的……”
好些目光全落到了这边。
小媳妇儿咬着唇,讪笑道:“里正,这话说的,我嫁到了刘家村,出嫁从夫,我总不会害了自家。”
里正道:“你明白便好!我记得大山临走前说过,他们家的事一切全听刘虎大的,我问过刘虎大,他们家是要沈先生和白秀才迁过来的。就看你们家了……”
小媳妇羞红了脸:“里正,当时也没想着是这事。平日里大山是跟着虎大混,但此等大事,我想着还是要与大山通通气的。左右大山就快回了,没几日,想来也耽误不了什么。我娘家在白村,总不至于叫我之后不与白村往来,我总要听大山的,不能随便就做什么。”
“你……”
里正点了个小媳妇儿的邻里道,“大山回来之前,你看着点。没我同意,但凡她出村了,不管是去哪儿,大山回来,我做主与他说,要不要休了。”
小媳妇儿惊慌道:“里正!”
里正回头看人,甚是冷然,道:“有没有你家那一份布条也无甚大碍,瞧瞧这登记的名册,沈先生与白秀才定是要迁过来的。在他们迁过来之前,没交布条的,特别是你们这些外村嫁进来的,我都会叫人看着,不能叫你们坏了刘家村的事!”
他顺势看了看几个适才眼神闪烁有小心思的几个妇人,权作敲打了。
几个被敲打过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小媳妇儿默默退到一边儿去,也不说什么了,到底是没交他们家的布条,一幅要等当家的回来的模样。
里正也没管了,埋首继续收布条。整整弄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在村里的都弄好了,这也是全村的十之八九。于是他将东西一收,赶紧回家与喝茶等着的沈肃和白落梅说了全村通过,让他们迁到刘家村之事。
沈肃他们两人应了,让里正出具迁村证明,然后赶着牛车去了青石镇上,换了马车,再度赶往丽山县找县衙登记。从丽山县县衙再回白村,如此已是三日过去。当时选下的次日迁坟吉日是不能用了,只能往后推两日,选定了当初约好的第五日,也是个宜迁坟的日子,只是没先头的日子好。
此番回白村,白落梅先去了刘家村一趟,见了里正,请他帮着在刘家村选几个能干活的,帮着做迁坟之事,一个人给二两银子,等坟迁好了,还有压惊红封。然后白落梅带着里正选的刘家村几个汉子一道回了白村,自然最“横”的刘虎大就在里头。
一进白村村口,就被一帮子人拦了。沈肃和李春花都在。白落梅上前几步问沈肃:“定安,何事?”
沈肃瞧着领头的族老,嘲讽笑说:“能怎么回事?刘虎大没守住刘家村呗,叫人传了消息回来,哝,如今这人堵着我娘闹腾呢,说我沈家白眼狼,不知帮衬着自小长大的村子,有出息了,就迁村了。好一出大戏呢,我正预备寻你一块儿过来看戏!”
他回头冲刘虎大一行人招手,“来得巧了,戏正要开始了,你们算是赶上了。”
刘虎大大刀阔马地过去,嚣张道:“人都到齐了,戏还不快开唱?”
白村领头的族老被刘虎大这种不将人放眼里的姿态气了个好歹,怎么说他都是族老,便不是一个村的,年纪也摆在那儿!
“我倒是不知,刘家村都是你这种混账小子,全无教养,尊老都不懂!”
刘虎大笑说:“可不是么,所以沈先生来咱们刘家村教化咱们嘞。你们白村好啊,上下都好,可不就用不着沈先生了?正好,我们刘家村就请上先生了,好得多谢你们!”
说着气死人不偿命地似模似样给白村族老作揖鞠躬。
白村族老脸红脖子粗:“……”太生气,要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今天更忙~~就让我食言而“肥”!!!
第79章 79
“沈肃,你怎么说!”白村族老气哼哼地盯人道,“你别忘了,你可是自小长在白村的!你爹去了,你和你娘孤儿寡母,也一直是村里帮衬着。”
李春花冷笑:“村里帮衬?族老,您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啊!”
族老恼羞成怒,训道:“咱们男人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李春花懒得与他说话,刻意反了白眼,侧身过去,将嫌弃之情做了个十足十的姿态,捏了手巾压了压嘴角挑起的嘲讽笑意。
族老气得哆嗦。
沈肃横身挡在李春花面前,看着其他跟着族老一块儿气得不行的白村村民,朗声道:“既然族老要与我沈家算恩情,那咱们就一笔是一笔,算算清楚,也省得日后还有人说是我沈家占了便宜。”
他转身对白落梅道,“黑豆腐,恐怕要你去刘家村一趟,请里正过来说个见证。”
白落梅扫了白村人一眼,点点头。正好,不用急着将白老二的牛车赶回去了,去刘家村也能用上。
族老皱眉道:“不许去!咱们村之事,牵扯旁人作甚!”
刘虎大嘿嘿笑道:“沈先生这招公正,免得日后还有人没脸没皮地缠上来,如今当着里正面儿说清楚了,也省得他们一回一回地来要说法。要我看沈先生还得将白村全村都集合起来才行,否则今日这个族老说你欠了白村的,明日那个村民说你欠白村的,整个村少说也好几千人,这一个一个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确实!我也正有此意!”
沈肃对族老说,“如今大志叔不做村长了,新的村长也不曾选出来,那就只能劳烦族老走动走动,集合白村所有人,就说我沈肃要与他们算账,看看我沈家在白村这几十年究竟是不是占了你们白村多少便宜。若当真是我沈家占的,我也被推辞,折了现银与你们补上,从此断了薄情,只盼着此后能不往来,图个清静。”
“族老只说是你沈肃,何必混淆视听,将攀扯沈老!”
这回冒头的汉子瞧着眼熟,也不知是眼前这位族老的哪门子亲,他说,“咱们只说沈老走后,村里可待你们不薄,若不是咱们白村,你这考举人的银钱都凑不出!你倒是好了,考中了举人,村里一点好处也没得,好不容易能看顾村里,竟然颠颠地跑去刘家村,将好处全给了他们村。”
“我呸!”
李春花忍不住了,“喜子,你可拉倒吧。肃儿考举人,村里出银钱?说出来,你那脸皮是彻底不要了。当初我求村长、求族老,你们怎么说的?族老,你不会忘了吧?”
族老撇过脸上,面上黑红黑红的。
李春花嗤笑道:“族老,我给你学学。你说,沈夫人啊,村里大家伙是穷,本还想着沈肃赚个功名能帮着村里,眼瞅着这么些年了,也不见能帮着村里什么,大家伙也都是要过日子的,这有钱就去考,没钱,留村里给娃子们做先生也不寒碜他!当初我一家一家地求,希望一家能出一个铜板也好,我可一家一家记得清楚着呢,整个村跑下来,我都没凑够半两银子,最后是人落梅将所有家底都出了……喜子,你哪来的这么大脸,说肃儿考举人的银钱是村里帮衬的,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喜子萎了,他说这事,还真以为他家没出,其他家总该出的,毕竟沈肃是村里先生不是?没想到,竟然……
“娘……”沈肃从前一心读书,还真不知这事,他连家中没银钱都不知,还以为沈老攒下了银子。毕竟连保举的帖子沈老都早十好几年备下了。
李春花拍了拍沈肃的手,权作宽慰了,面上却是冷脸到底道:“我今日就与你们说道说道,你们也都听听。不说考举人,考秀才的银钱也是我去落梅那借的。村里?哼,村里我李春花没见过一个铜板!”
沈肃面色难看,越过人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白落梅,却见他眉眼温和像是含着笑般,张了张嘴,说了句话。他心下总算稍微好过些,白落梅说“赚银钱,就给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