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军呢?通知了吗?”
“城内到处都是蝗群,守城军已经出动了,只是暂时还到不了郡守府。”
“……”
院墙周围火光冲天,映出院墙外黑压压一片的蝗群,比起墙外,院里倒是宁静得多,或许移植在墙角的木樨草起了一定作用,苍翊四周环视,略显消瘦的少年身影正在院墙上挪动着,手中白色的烟雾弥漫而出,每过一处他的身前便空出一大片空间,蝗群避之不及,苍翊眼前一亮,一把将人抓了过来。
“你手里的毒烟还剩多少?”
左麒尚不明状况,莫名被人一番质问,见苍翊眼中闪烁的亮光,急忙将手中的东西一收:“你少打我这毒烟的主意,它救不了这座城。”
“为何?”
“这毒烟是我在来的路上现制的,没多少存货,能护住这一处郡守府就不错了,你还异想天开能将所有的蝗群都解决掉?”左麒眼见着苍翊眉头皱起,想起之前在房里看到的那一幕,忽然又道:“不过我还有别的毒,只是那种毒毒性太大,会毒死人……”
他本是随口说说,毕竟伤人的毒危险性太大,轻易不敢使用,不料苍翊想了想竟道:“也可,你有多少?都拿出来。”
左麒愣了一瞬,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就,就这些了,你取一小撮点燃就可以……哎……哎,你省着点儿用,那毒很厉害的……”
苍翊抓过那一包粉末转身就走,留左麒站在原地急得直叫唤却又无可奈何。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云岳山庄的人呢?”
“你说楚灵儿啊?那臭丫头怕虫,躲在城外了,还有那姓归的你也甭找了,他带人去追逃跑的那些人了。”
“知道了。”
“喂,我说,那吹笛子的人你认识吗?这么大的手笔,不会是你的仇人吧?”
想起郑娄生在见到瑾竹时一系列不同寻常的反应,苍翊沉默半晌,轻笑出声:“是敌人。”
“……”
☆、牢房
眼见着人渐走远,少年有些不明所以,这敌人和仇人不都一样么,想着不由撇了撇嘴……
大概是惧怕左麒所放出的毒烟,围绕在郡守府外的蝗群明显稀薄了许多,看着地面上成片掉落的蝗虫残骸,苍翊心想,郑娄生这一曲笛音,或许无意间帮了自己的大忙也说不定。
手中握着从左麒那儿得来的东西,苍翊走到府门处,令道:“府门打开,将这毒粉燃了散出去,切记不可伤人,这是解药,若有什么状况,速回。”
“是。”
受笛音所控的衙役失了行动能力还被仍在西边的院子里,守在府门处的人是刚到不久的皇家亲卫,见苍翊发话,依言将府门打开,刚准备去取火把却见翊王已经踏出了府门,顿时大惊,急忙跟上去拦道:“王爷不可,这街道上蝗群肆虐,太过危险,您现在不能出去……”
“……”苍翊侧头,看着面前一脸坚毅地拦着他的小侍卫不由觉得好笑,脚步虽然停下却没有理会。
迎风摇曳的火光渐行渐远,街道旁的民房内透出昏黄的光亮,映出街道上不停乱窜的暗影却不见人烟,郡城是何情况尚不得而知,郡守府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天灾人祸,受苦的终不过是百姓罢了。
苍翊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在侍卫忐忑的视线中转身进了府门。
心绪缠绕着回到东边小院,已时至深夜,看着那仍旧虚掩着的院门,苍翊精神微振,理了理思绪,轻轻推开了院门。
见人走近,守在门外的两人福身行礼。
瞧着屋内重新亮起的烛火,苍翊面露喜色,轻声问道:“可是公子醒了?”
“之前醒了一会儿,起身燃了烛火,又睡下了。”妙风应道。
苍翊轻步走到窗前,透过微启的窗门看向床榻上的人,侧躺而卧,正在熟睡。
无风摇曳的小小烛灯,似在等着什么人归来。
“去将烛火熄了,燃得久了该头疼了,门窗也都关上,容易着凉。”苍翊轻声交待了几句,又回头看了一眼,转身朝院外走去。
“……是。”
目送着苍翊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妙风妙云对视一眼,尽是迷惑不解,依吩咐进屋熄了烛灯,黑暗中,没人发现那缓缓睁开的双眸。
苍翊站在院墙外,又忍不住朝院内望去。
他并非圣人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他所认识的只是离洛的苏瑾竹,而月华国的四皇子南宫若尘,他几乎是一无所知,郑娄生对他态度明显非同一般,他们本有机会在援军到来之前将人带走,那将小院团团围住的弓箭手,是最大的威胁,可他们却一箭未发,显然是顾及会伤到不能伤的人。
还有那垂眸低语时的神情,苍翊再熟悉不过,那是他曾经也有过的,求而不得的无奈……
夜半子时,本该是入睡安眠的时辰,却因这突至的蝗群,处处灯火通明。
苍翊孤身来到郡守大牢,询问本也不急在这一时,他不过是寻一个理由让自己暂时不去多想,若沉静下来,他会忍不住去想,那与别人纠葛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曾经。
沉默着走到郡府大牢,忙碌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几名侍卫分两边站在牢门两侧,见人走近,恭敬道:“王爷。”
“人呢?”
“关在牢室中,王爷请。”
牢头在前带路,苍翊紧随其后。
卢阳郡守是假,刺杀便不成立,但擅闯郡守府,也不能说是无罪,被关押也在意料之中,故而苍翊行至牢室前时,看到的便是几道熟睡的身影,停了片刻,又继续向前,隔壁的牢室中,一人安然端坐于牢室角落,正笑着看向突然出现在牢室外的几人。
牢门被打开,侍卫在苍翊的示意下退了出去,留两人在牢室内外,一站一坐。
“王爷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角落里的人一动不动,略显痞气地笑着。
苍翊不语,推开牢门走到那人身前打量:“在边境躲了这么多年,怎么舍得离开了?”
“……哪里舍得?受人之托,办完了事还是要回去的。”
“受人之托?”苍翊轻笑,自腰间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拿在手里打量:“传言丞相之子秦戟,为躲避婚约离家出走逃至边境,誓死不回皇城,可如今却与皇室中人私下往来,这往小可说是丞相公子与皇子私交甚深,若往大了说,朝臣与皇子勾结,意欲……”
“王爷不必诈我。”秦戟出声打断:“再怎么说我也是来帮忙的,自收到消息八百里加急赶至卢阳,却遭王爷这般污蔑,只怕不厚道吧?”
苍翊满意地看着那终于舍得站起来的人,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沉声道:“这东西并非皇兄所有,你到底受何人所托?”
“王爷回去之后自然便知。”
“……”秦戟不答,苍翊也不计较,一笑:“一个深居简出,体弱多病的人,却连边远郡城的事都能了如指掌,如此深藏不露的能人,本王不明白,你们为何帮我?”
秦戟笑容微不可闻地一滞,也不否认,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印章收好:“多个朋友总是好的,能让王爷欠下个人情,也是不易,想必王爷也不会白白占了便宜去吧?”
苍翊但笑不语,话说到这地步,他知道再问也是无果,反正想知道的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苍离,更不可能是苍邵,若是秦戟尊二皇子为主,那么前世的赢家就不会是苍离,除却这两人,四皇子年幼,最有可能的就只有大皇子苍烨了。
虽在意料之外,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不管怎样,你的确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不论让你来此的人是谁,还请代本王谢过。”
“不敢不敢。”秦戟摆手,伸手摸了摸仍有些不适的后颈,怪异道:“过河拆桥,这样的谢意我可承担不起。”
苍翊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又不是向你道谢,何须你担得起?”
“……”这是他自作多情了?秦戟不在意地笑笑,抬眼看向苍翊道:“王爷身边的那位公子,应该不是离洛人吧?”
苍翊警惕心起,顿了半晌:“是又如何?”
秦戟微愣,苍翊的坦然相告无疑让他觉得意外,而明显的防备也让他明白此事是翊王心中禁忌,静默良久,秦戟笑道:“王爷安心便是,秦某也不是多事之人,此事一了,回到边境,望王爷记着,秦戟,从未到过卢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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