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左肩斜下一直蔓延到腰际方才没入身后消失不见,边缘的结了痂的疤痕已经开始脱落,中间部分却还泛着让人心惊的血红,似乎一不小心鲜血就会喷涌而出。伸出去的手已经有些颤抖,大概是看出苍翊眼中的心疼,南宫若尘用自己的手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握住:“我没事。”
定了定神,快速将所有的伤口处理好,又拿来一件干净的寝衣替他穿上,扶着他在床上躺下,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背后拥住他将头埋在他颈侧不发一语。
南宫若尘安静地任他抱着,缠着布带的手轻轻抬起覆上他的手背轻声道:“你若要问什么便直接问吧!”
身后的人身体僵了一瞬,随后放松下来,沉默了半晌:“我不问,我会等你,等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告诉我。”
上辈子他一直执着于瑾竹的过去,经历了一场生死一切都看开了,只要他还在他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南宫若尘也不再说话,其实他也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说,他知道苍翊虽然说着不在意,其实他比谁都在意,他不问是对自己的尊重,他在等自己对他坦诚心意……突然颈边一暖,他听到身后的人说:“睡吧……”轻应了一声,便在这熟悉又温暖的怀里安稳地睡去了。
待到怀中的人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苍翊缓缓睁开眼睛,将人抱的紧了些,半晌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太后
南宫若尘一向浅眠,昨晚却睡得格外地沉,次日醒的晚了些,睁开眼便看到现在穿衣镜前正整理衣物的苍翊,似乎是昨日的那件朝服。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视线,转身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我去上朝,时辰尚早,你且再睡会吧。”
弹劾他的折子已经堆成山了,他若是再不去,只怕是皇兄也挡不住了,那些文官别的本事没有,一张嘴皮子可是厉害得很。
南宫若尘闻声点了点头,微微侧头,闭上眼继续睡了。
看着他沉静的睡脸,苍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不舍地看了一会儿,又替他掖好了被角,方才起身离开了别院。
庆元十六年九月初二,无故缺席多日的翊王又再次站在了朝堂之上。
而这几日弹劾翊王目无君上,恃宠而骄的折子如石沉大海一般,皇上根本提都未提,故此,皇上对翊王的宠爱在各大臣心中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既然皇上都不在意,也就没人敢充当愣头青刻意提起此事,若是处理不当,一个挑拨皇上与亲王关系的罪名扣下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站在苍翊身后的三皇子脸上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在他看来,皇上对苍翊缺席朝堂的行为视而不见,只怕是知道他在做些什么,或者是皇上让他去做了什么。
一个人的思想若是有了初始,就会沿着自己认为对的那条线一直走下去,而苍离的想法丝毫影响不到朝堂上,回神时庆元帝身旁的大太监正用他那公鸭一般的嗓音说着无事退朝的话,瞬时整个大殿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
庆元帝离开后,文武百官也陆续从大殿里退了出去,心事重重的三皇子苍离站在殿内看着殿门的方向迟迟没有挪步,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后背刺骨的寒冷,他条件反射地回头,却只看见苍翊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就如往常一样。仿佛刚刚那道冰冷的视线只是他的错觉。
苍翊此时的思绪有些紊乱,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当场就活剐了苍离,而他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纵使心中如何波涛汹涌,面上也必须一分不显。
苍离为了坐上皇位细心经营了多年,想要掰倒他,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可是一想到瑾竹上辈子一生苦痛,以及至今还极度虚弱的身体,双手就止不住的紧紧攥起。
在他思绪辗转之间,有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剑眉蹙起,有些不耐地道:“何事?”
“多日不见王爷,太后甚是思念,请王爷移步栖鸾殿一叙。”似是没有听到苍翊语气中的寒意,来人虽然低着头,说话却是不卑不亢,声音听得有些熟悉。
苍翊这才看清,来人是自小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墨言姑姑,语气不由得缓了缓:“本王方才有些走神,失礼之处还望姑姑莫怪。”
“奴婢不敢,王爷这边请。”
往宫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苍翊才跟在墨言身后往太后宫里走去。
他自小跟在太后身边长大,墨言就如同他的奶娘一般,从小对他细心照顾,让他很是尊敬。
近来太后总想着给他娶妃的事,他便一直躲着太后也不曾去请安。今日太后派了墨言姑姑在金銮殿外堵他,想来是料定他不好意思拒绝了。苦笑一声,认命般地踏进了栖鸾殿的殿门。
栖鸾殿内富丽奢华,一排排假山嶙峋,中间留出一条鹅卵石小道,穿过假山有一个凉亭,周边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不过时至九月仍还在开的花已经不多了。
越过凉亭又走了许久才到了太后歇息的寝殿,墨言也不理会苍翊一脸为难的表情径自迈进了寝殿的门,苍翊无奈,顿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进去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寝殿内没有太过华丽的装饰,只简简单单地布置了一些日常起居必要的东西。
整个寝殿内显得有些空旷,却也让人觉得安宁。太后正斜倚在一张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年过五十的脸上显得有些苍老,长发只简单的用一枝屡空金凤步摇挽起一个发髻。一旁有宫女轻轻地替她揉捏着四肢。
听到苍翊的声音响起才睁开眼睛,也不起身:“平身吧。也没有什么外人,就别拘着了。”
“是。”苍翊站起,在离着太后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早有宫女沏好了茶端了上来搁置在桌上,自别院赶到宫里,在大殿上站了一上午又走了好些路才到了栖鸾殿,滴水未进,他也着实渴了,直接拿起杯盏喝了干净。
一杯茶下肚,干渴的喉咙舒服了些才发现殿内太过安静了些,不由得有些尴尬:“母后近来可好?”
“不曾想你还记得哀家可好?”太后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苍翊一眼:“今日若不是让墨言去请你,你可曾记得要来给哀家请安?”
“母后恕罪。”理亏在先,他也不敢多说。
“哼。”太后冷哼一声,也不怪罪:“听闻你近日来一直住在城西别院?”
“是。”
听他回答得肯定,太后也满意了些:“你既对灵犀有心,何不把她接回王府,你若真喜欢,抬她做个侍妾也未尝不可,如今你一个王爷,放着偌大的王府不住,整日里陪着一个通房丫头住在别院,成何体统?”
苍翊此时的神情异常古怪,他虽是住在别院,却不是为了灵犀,而瑾竹的事暂时又不能让人知道,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而他又不能当真抬了灵犀做侍妾,便只能沉默地坐着,不做应答。
太后似乎也没指望着他能回答,又继续说道:“我听说你以心中有人为由拒绝了皇上的赐婚,此事哀家还得告诉你,纵使灵犀再好,他的身份在那,是不可能为妃的,翊王妃的位置还得另寻他人。你这几日躲着哀家不就为着赐婚的事?可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苍翊突然有一种感觉,太后的这番话似乎并不只是表面上的这层意思,却又不敢多问,只得自己慢慢思索。“儿臣谢母后教诲。”
母子两人又说了会话,不多时外面有一个宫女走进来跪地行礼:“禀太后,晋阳侯夫人携晋阳侯府嫡女来给太后请安,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苍翊闻言,不待太后发话便起身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既有人来看望母后,儿臣就先退下了,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也好,你就先回去吧。”太后点了点头,本想留他用过午膳再走,现在既有女眷,他留在这也不合适,便抬了抬手示意宫女送苍翊出去。
看着苍翊一袭紫色的身影走出了殿外,墨言才不解地低声问道:“灵犀被王爷安置在别院多年,似乎不曾有什么情意,太后当真觉得就一天晚上王爷就对灵犀动了真心?”
对这个自小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太后自是信得过的,盯着殿门的方向看了半晌,随后闭上眼帘:“正因为他对灵犀没有情意哀家才会对他说那番话,今日一早皇后来请安时便话里话外的试探,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翊王要纳灵犀为妾,翊王妃的位置可有好些人都惦记着,灵犀是走哀家这出去的,只怕接下来,这栖鸾殿可又得闹腾几天了。”
墨言也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透:“如此说来,晋阳侯夫人,也该是得到了这个消息才来栖鸾殿请安的?”还带着女儿一起,是什么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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