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津是一向不大顾忌旁人如何的,再听岑季白说得如此诚挚,也就不管什么妥当不妥当。反而是捧着岑季白的脸颊大大地亲了一口,多亲一口就是他多赚了一口,林津心道,这道理一点都没错。
顾忌着他身子,岑季白虽是心中千百只爪子在挠,却也不好与他闹得过了。便只抱着他在寝殿四处转了转,让他看看可有哪里不如意处,让工匠过来改动。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林津看了一圈,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如意,便知是岑季白花了心思。心中动容,不免自发吻了上去。一吻罢,看着岑季白极力隐忍的模样,好笑地伸出手,却被岑季白止住了。
岑季白将他十指握紧,一一亲吻过洁白圆润的指尖,隐忍道:“等你身子好了……”
虽然最初设想着将林津接到宫里来,是有想过林津那双手甚至是温热的唇舌,打着些歪主意。但林津身子不舒服,这种时候……岑季白做不出那些事。
兜兜转转,林三公子——长平小侯爷又回了宫里,仍是陛下的郎中令。朝野上下初初得了这个消息,尚未回过神来,第二日,岑季白又在朝会上宣告,他要迎娶林津为后,而太庙令昨日已占过,他与林津的年庚八字甚为相合,故着丞相曾思旪去林府送上聘书、聘礼。
散朝后……
“哎,曾相,曾相等等啊,到底怎么回事?”一下朝,众臣蜂拥围上曾思旪,都是一副震惊而不明所已的神色。娶后,林津?陛下在开玩笑!
曾思旪淡着一张脸,其实内心十分地不平静,他怎么知道是这怎么回事……而且,他并不想去林府送文书啊!
看到朝上林大将军那张神色平板的脸了吗?高深莫测啊!曾思旪年轻时游走四国,后来做到典客,凭的是出色的口才与敏锐的洞察力,还有对四国间亲疏远近手到拈来的熟悉,离间调拨,一离一个准;拉拢卖苦,一拉一个亲。而夏国内林家族史,他也并不比林家人自己知道得少些。别说儿子,就是林家的女儿也从未嫁入宫廷。哪一代的夏王都不愿让林家成为储君的外戚,因若是林家女儿诞子,林家一力扶持,哪一代的夏王怕都不好不应这儿子做储君。女儿尚且没有,至于儿子,林家的儿子怎么可能甘心嫁到宫里……
他终究是文臣,逢上林家这么些个舞刀弄剑的,万一林大将军一个不高兴,将他扔出府去,怎么办……
其实更有人想拦住林戍问个究竟,可这话要怎么问呢?“大将军,陛下真要抢您家的侯爷?”瞧这无声无息的,把人霸在宫里,先筮吉凶,再是直接着人送文书过去,虽不是明着抢,也差不多了。但是……不能这样问,怎么能说陛下抢人呢?
那么,“大将军,恭喜恭喜啊。”恭喜北境少了一员悍将?不,此话仍是不妥。
那,“大将军……”大将军已经走了。
曾思旪忐忑地往林府去,忐忑地寒暄,忐忑地送出文书,递上礼单,那一大只一大只箱栊全摆在花厅外头。事已至此,林家二老强拧出几分笑意,只能接下了。
送走曾相,林夫人将单子给了林源,道:“你抽时间给小津送过去,是些什么聘礼,让他自己看看。”转而想到,林津人在宫里,岑季白到底备了什么聘礼,这单子林津该是见过的。遂道:“罢了,他还在乎这些个不成……好好准备你的亲事。”
林津这王后的身份,便算是定了下来。
他人在宫里,朝臣们忍了几天,实是不敢当着林戍的面在朝会上明说什么,下了朝到岑季白书房里,又有林津堂皇皇于上首研墨,岑季白与他举止亲密,虽不算出格,但也不该是成婚前该有的模样。唯李牧甚感庆幸,林津入了宫,也就不会给他找案子了。
自岑季白做太子监国时起,对谏言一向算得宽容,敢说话的人还是有的。这些人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提了些礼义之话,尚未提及廉耻,但岑季白已将他们堵了回去。
上首的君王幽幽一叹,惆怅道:“寡人自然晓得这些,可三哥养着身子,逆阳转伦,凶险万分。寡人若不将他放在身边亲自照看,若有个万一,谁人担得起这个责任?少府?奉常?宗正?”
底下人全都噤了声。
这莫明其妙的责任,谁都担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嗯,算是吧。
第87章 终乱
林源的婚事定在十月中旬,岑季白换了常服,与林津同去了林府观礼。因是不愿众人碍于他们不方便,岑季白索性找了处高台,看着底下人各□□状,一边与林津说些私话。
林津是很为兄长高兴的,这两人一南一北,因缘际会,实在是缘分。最难得是一见钟情,两家里又无阻碍,可谓平顺。
“你大哥说是一见钟情?”岑季白虽不知详情,但也晓得,最初的时候,林源是给撵下山来的,还牵连了他一并下来。
“你不知道?大嫂折服于大哥的品貌才华,倾慕与他,还相帮着劝辛家大哥下山呢。”林津摇了摇头,“这样有趣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岑季白哑了片刻,自感冤枉。他没说,是不想损了林源脸面。可这个人,倒是会给他自己长脸。
辛舞雩是被逼上开阳山庄的,这样的经历,再柔善的人也得长出厉齿来。没咬死林源算不错了,还一见钟情……
岑季白莫名恶寒一把,却道:“我有那么多话告诉你,信里尚且不够,还提他做什么。”让他自己说,自己夸吧。
“况且,一见钟情算什么,我哪次见了你都是钟情,愈见愈是钟情。”
林津在他手上掐了一下,笑道:“你是渍了蜜的不是?”
“你尝尝?”岑季白近来愈有些无忌。
“……这是在我家里。”虽在高台,又隐在花盆后头,但底下人若是抬头,大约还是能瞧见些。
“这是寡人的陵阳城!”岑季白一口亲上去,好好地甜了林津一回。
底下新人入了大堂,场内静寂下来,司仪的声音清朗悦耳,拜过天地,高堂,蒙着盖头的新娘便被搀进了新房里。
大礼已毕,自然是宴席开始。林源今日难免要多被人劝些酒,但新房中还有娇美妻子等候,他可不想喝得醉醺醺,糊里糊涂地回去,便扯了林渡林浔两个替他挡着。一个一个客人,一杯接着一杯,林渡与林浔敬业得很。
但林浔是高高兴兴地,有来有往;林渡面上显得高兴,喝起酒来更为豪爽,却不知回谢,一见了人,自发地先斟满一杯饮下。林津在上头看着,便知道他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叹了一声。
大喜的日子,林渡恐怕是心里有些苦闷的。
“我大哥于子谦也算是有恩了,他倒好,只遣了管家过来送礼,自己也不知躲在哪里。”林津虽有些不平,到底对李牧生不出什么怨念来,只是古怪道:“子谦这人惯是好好的,见了谁不是喜笑颜开,唯见了我二哥……也不知我二哥于他,是恶匪还是厉鬼了。”
林津说了许多,岑季白却没有接话。他知道李牧是岑季白母家的人,亦是仅剩的亲人,又替他打理商铺多年,岑季白自然回护他。可是二哥……“我只是不明白,他若是无心,何苦应下二哥不肯正名,又为何不肯真成了亲,断了我二哥念想。可他……偏是假成亲。”
看他不高兴,岑季白望着底下林渡愈显出苦意的笑颜,亦是一叹,道:“没触到痛处,哪个不是好好的。”
“什么痛处?”林津十分不解。林渡的痛处也就是李牧了,李牧……
“若是子谦有苦衷,我二哥未必不能体谅他。便要让他死心,也死个明白。”
爱而不得,实是太苦些。岑季白默了一会儿,终是让小刀请林渡上来。
底下林浔正喝着酒,一回头,二哥却不见了。
他不知道二哥去了哪里,但二哥不在,说什么他也要替大哥将酒水挡住。一杯接一杯,一轮又一轮。
他后来乐呵呵的又跟着人去闹了洞房,喜滋滋地教林源哄出来时,扶在大树上呕了呕,只觉得天也是转的地也是转的,听也听不真切,看也看不明白,只摇摇晃晃前一步后一步,左一步右一步。
大剑上前来扶他,林浔一把将他推开,再扶再推开,再扶,林浔这回生气了,再猛力推了一把,吼道:“公子入洞房,你跟着干什么?”
大剑愣怔了……
林浔实是醉得厉害,眼看着自己的小院在前头,左左右右,却怎么也走不过去。他就不信这个邪,硬要自己往前头去,脚下不稳,晃晃荡荡,又被人扶住了。林浔歪了脑袋,却见是宋晓熹,倒也没去推他,只疑惑道:“小小,你怎么变成两个了?”又道:“噫,两个小小,那便好了,一个在陵阳侍疾,一个去西北……西北的大漠,雄鹰……哇……”林浔忽然低下头,吐得满地都是。他自己一个侧身,也倒在地上了。
宋晓熹受不住这酸臭味道,咬了咬牙,这才上前扶他。然而林浔趴在地上翻了翻,摸到宋晓熹靴子,竟是靠过去抱住,就倚着这么只靴子,甜美酣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