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深前来恭王府中,并非只是为了给恭王弹琴。
在恭王离开王府去征远军中督军之时,就已经托他去寻名画一幅。在远征军中,恰好出去寻找的小厮有来信说事情有了眉目。
所以秦深借口和贺兰寻争吵,悄悄离开罗鄂山回到羽城,辗转追寻之后,终于在今日将那副《锦绣河山图》给收了回来。
送画是真,而弹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秦深闲来拨弦,灵活的指节流动,琴声自长信居大厅内飘出去,很快就溢满了整个恭王府:“王爷对书画的兴趣向来不高,而这幅《锦绣河山图》虽然是名家传世名作,但也不值得王爷你如此大费周章寻找,甚至不惜高价购入,我倒有些好奇——王爷这是为了什么?”
恭王凌武负手立于画前,这是一幅长卷,描绘了自玉门关起连绵的群峦山岗和浩渺的烟波江水,又于山水间布置点缀了茅屋田舍、亭台楼阁。
江面上渔船、长桥,白鹭横飞,山石纹理清晰,明暗变化疏密有致,构思精巧,栩栩如生,且气势连贯,从西至东,直入映海。
画面设色均净清丽,意境雄浑壮阔,充分体现了锦朝北地河山的壮美。
听见秦深所问,凌武转身笑道:“自是为了准备一个惊喜。”
秦深偏了偏头,他极有涵养地没有追问,有的事情,恭王若愿意说,他自然愿意洗耳恭听。决定权既然不在他,那么他也不必多嘴开口。
“秦老板知道最近我府上进来了一个主事胁从吧?”凌武坐下来,挥了挥手要人将那幅画收藏起来。
“在账房帮忙的那位胡先生?”秦深沉吟了片刻:“听闻他是个爱好字画之人。”
恭王点点头:“且爱画如痴,甚至为此背上人命官司,开罪了羽城宋家的那位三公子。”
“宋思远?”秦深的琴音倒是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淡淡一笑:“也是了,宋家三公子参加了今年的秋闱,日前殿试上似乎被点了二甲传胪,正在还乡途中。”
“宋家肯定要大庆,三十年来,宋氏子弟中,成器的、也只得他这一人。”凌武道:“宋老爷子爱面子,肯定会邀请羽城的所有士人参加,适时一定非常热闹。”
秦深撩拨了两个琴音止了琴:“所以王爷要用这幅画,去做个人情?”
羽城宋家是高门,而宋思远又中了传胪,日后入仕肯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若是因为胡百万的事情和宋家交恶,只会得不偿失、因小失大。
所以,秦深猜测,恭王凌武是想要胡百万带着这幅画前往宋家,在大庆之日开解了误会,然后借机联络宋家。
然而,凌武却摇了摇头:“这一次秦老板您可猜错了,这画——我是准备给胡百万,但却不是这么个简单的给法儿。”
“宋思远恨他逼死了自己的同窗,自然不会许他进入宋家,但宋家大宴之后,这画自然有它的妙用,到时,秦老板您就等着看吧。”
“是么?”秦深翘起嘴角笑:“那我可还真有些期待了,如此,时间也不早了,秦深告辞,还请王爷留步吧。”
凌武点点头,但还是命身边小厮跟着去送了送。
看着秦深远远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旁边承风堂里点燃的火光,凌武嘴角也跟着微微一翘,脸上露出了一些温柔的神色来——
前世的经历,历历在目,很多事情就好像昨天刚刚发生过。
他当然记得胡百万后来给他带来的灾难,虽然从此以后恭王府的财源无缺,可是经过了胡百万一事后,宋家和王府彻底交恶,甚至还因此招惹上了江湖上的神侯温家。
胡力觊觎宋家门客田光明的妻子卫氏,下药奸|污后还药死了田光明,之后又被宋思远揭发。胡百万为了保住胡力这个唯一的儿子,声泪俱下来哭着求了他。
而前世,他根本不知道帮了胡百万这么一次,会给自己惹出那么大的麻烦——
胡百万和宋思远有私仇,他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将杀夫夺妇的事情推到了宋思远身上,甚至联合羽城的几位巡防、镇守做成了死案,要将宋思远问斩。
宋思远为人仗义,恰好结交了江湖上神侯温家的温丹琴,宋家和温丹琴不服此案,屡屡上诉。
历时两年,可是却因为胡百万打着他恭王的名义,并且上下疏通,以致官官相护,依旧判定死案,成书京城刑部。
温丹琴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追捕,而与宋思远同科的举人崔和悌也不服,在京中联合士人上书刑部辩冤,刑部侍郎紫隼便驳回了详文,要羽城的三司重审此案。
温丹琴、崔和悌等人为了救宋思远,甚至找到了卫氏要她据实说明事实,不能害得丈夫枉死,又让宋思远背着恶名冤死,卫氏愧疚,答应翻贡。
可是到了会审之时,胡百万还是联合羽城巡抚邓嘉良、依仗白袍将军陈洛之势,同藩台等蓄意抗命,不许卫氏翻贡,仍旧拟定了“通奸合谋”的罪行复文刑部。
眼见事情闹大不可收拾,前世的他已经责令胡百万不要再多生事端,可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皇帝凌承更是抓紧了机会说他与胡百万狼狈为奸、相互勾结,更鼓动京城士人上书,是大奸之人。
之后宋思远案虽然沉冤得雪,但是却被折磨得人无人样,卫氏也被太后责令出家。凌承趁机打压恭王府势力,更是将北地士人尽数驱逐出了朝堂。
小小的一个胡力,就将这羽城乃至京城的政局,全部搅乱,浑水搅黄。
前世他惨遭禁足,痛定思痛,曾写过策论书,如今——凌武笑了笑,他当然不会让惨剧重演。
不过,他的眉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挂着一抹邪气的笑容迎接上前:“怎么来了?”
江俊也没带小厮,远远从承风堂出来、穿过回廊来到了他的阶前:“想请王爷过去用顿便饭,不知王爷肯不肯赏光?”
“当然,”凌武往前一步:“只要是江公子你邀请的,本王永远都愿意前往。”
江俊摇摇头,佯怒地嗔了他一眼,小声道:“等到承风堂再找你算账——”
“啧?”凌武笑,满脸无辜:“本王怎么招惹了江公子你么?”
江俊斜睨了他一眼,撩起嘴角:“你让秦深来此,岂非让李吟商知晓,贺兰寻在军中的失利,都是我们的算计?”
“王爷,你这一招棋我可不太明白,还要请你指教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过生日啦嘿嘿~更新有点晚吼。
我们家威小武也不是个专门靠媳妇儿吃软饭的家伙嘿~他也有的是心机和算计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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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你们,我看见指指点点和指教简直脑补出了一架宇宙飞船。
指指点点、指教一二、指日可待…………啧啧,真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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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么么哒!天了噜啦,我亲亲爱爱萌出血的老辰,给我的深水鱼雷,么么哒~~~
鞠躬感谢如下大宝贝儿们!大家都要开开心心哒,生日就希望自己写文越来越好吧~嘿嘿
(捧着雷傻笑笑嘻嘻嘻)
抱住么么哒如下甜丝丝的老爷们:
第46章 将军威武046
从长信居到承风堂其实只有一个回廊的距离, 但入夜之后整个王府的地宫中就显得尤为梦幻:漫天星斗不灭、千百灯火长明。
世人都说,锦朝王爷的王府, 当属京城宁王的王府最为富丽。太|祖皇帝为了宁王顾宁杭修葺了永宁殿, 更将锦廊上的永宁王府修建得富丽堂皇远胜皇宫。
永宁王府的华贵, 并非是金雕玉砌的那种庸俗, 其间每一处亭台楼阁、阆苑假山,都是出自名家手笔, 看上去简单朴素毫无雕饰, 其实匠心独运、颇费工夫。
江俊是不太明白那种“修了就和没修”、“青砖碧瓦蓝墙”的素雅之美, 他只觉得那锦廊上的永宁王府再好,也不过是个用黄金堆砌出来的江南园林罢了, 虽然素雅古朴,却像个“金鸟笼”,锁尽了宁王一生的荣辱。
若真要问, 江俊还是更喜欢恭王府这样的。
地上所建与羽城的夯土墙浑然一体,地下别出心裁、独成一格, 虽然也是富贵堂皇、彰显皇家财力的府苑, 但让人觉得更加舒服。
等绕过回廊进入承风堂后,江俊邀恭王坐下:“王爷请坐。”
看了看那空荡荡的桌子, 上头只有两幅碗筷而没有菜肴, 恭王的嘴角翘了翘:“看来本王开罪江公子不小——”
江俊也笑, 亲自给恭王满了一杯茶:“江俊却有佳肴想请王爷尝一尝,只是怕酒桌之上说的话算不得数,才邀请王爷现行赐教。”
“秦深, 是不是?”
“是,”江俊看着恭王道:“秦深是由你带去远征军大帐中的,你和贺兰寻一直又不对付,李吟商是皇帝的人,难道会看不出来其中的设计吗?你这样做,不是把秦老板暴露给了皇帝么?”
恭王古怪地笑了一声,眨了眨眼睛:“啧,江公子原来是在担心秦老板么?”
“……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本王也很正经啊,”恭王无辜地耸耸肩,道:“秦深在征远大军中做了什么,李吟商都看在眼里,而只要在羽城稍稍打听,就会知道本王同秦老板素来有些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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