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南宫辞睁开眼睛,走出阴暗的房子,看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天修炼的《白梅玉簪》第二重。从第一重到第二重,他南宫辞只用了两个月,他听过苏炎晖爹爹说要练《白梅玉簪》,每一重都要杀一人,还记得上个月末他刚好从第一重出关时,面对一个瑟瑟发抖的乞丐迟迟不敢下手的场景。
犹豫了三秒,南宫辞突然嘴角上扬,一刀下去,鲜血渐染了他的衣裳。
今天,他再次出关了,《白梅玉簪》第二重,已经练成。今天,去找谁杀呢?南宫辞发现他开始修炼《白梅玉簪》开始,就变得有些绝情,而且越来越不爱说话,更不爱笑。他想起了以前,想起了以前他是多么爱说话,爱笑,他喜欢一个人,喜欢他到入骨,可是他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的妹妹死在自己的眼前,亲眼看着最爱的人在他妹妹的墓碑前面哭的泣不成声。
他忽然明白了,那种当初裴亦墨对于苏炎晖的保护欲。
修炼《白梅玉簪》,是为了不让他再收到江湖上的纷纷扰扰,是为了能够一直一直保护他,是为了将他守护的毫发无损,但是他不能让安麒阳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真是痛彻心扉。
这里,是江陵。
他南宫辞哪里都没有去,他只是隐匿了起来,只是像魔焰教一样隐匿在了某个山林之中,认真修炼《白梅玉簪》而已。
南宫辞想起了很久以前,安麒阳答应和他永远在一起,看见了他的笑容,他的双眸如同星空。那日在斐月岛亭子中,琼花怒放,白色的,细碎的花朵飘然落下,轻轻点缀在他们二人的头发上,肩上,斜阳渐矮,落日余晖照在水面上的波光鳞峋,让人神往。
但是一切,在他决心要练《白梅玉簪》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他的人生,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走上另一条道路。
南宫辞穿着曳地长裙,慢慢朝着山林外面走去,几个月的归隐生活,让他本来躁动又年轻的心,成熟得可怕。而在他上个月第一次手刃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贫民时,他就已经彻底的变了。他变得,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了。
他走到了稍有人烟的城郊。
这里总是会有许多游民和乞丐,杀了他们,也不会招惹官府,是最好不过的目标。南宫辞走在官道上,没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瞟向一旁的小树林。他气定神闲地从身旁的果树上摘下一颗果实,在手里把玩了一段时间,忽然伸手将果实朝着小树林抛了出去,一个重物应声倒地。
小树林里,一个步履蹒跚的,被抛弃不得不当乞丐的十余岁小孩童,睁着眼睛倒下,死不瞑目。
《白梅玉簪》第二重,终是练成了。
此刻,正巧有两位市井小民打扮的人从远处走来,南宫辞即使离他们很远,但是依旧能将他们的脚步声和谈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修炼《白梅玉簪》,自然还是有提高练功者感官的作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你听说了吗?那个当年花戏雨和安植的儿子,安麒阳,如今已经成了蓬莱山庄的庄主呢!”
“还真是造化弄人啊,我听我父亲说,他年轻的时候,花戏雨和蓬莱山庄可是有着血海深仇呢,这才几十年呀,事情就都反过来了!”
“那可不,欸,不过你知道安麒阳为什么能当上蓬莱山庄的庄主吗?”
“为什么呀?”
“嗨!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要迎娶江黛卿的女儿,江琬呀!”
南宫辞的眼睛骤然睁大。
第三十八章
江陵,蓬莱山庄。
江琬看着自己的夫君,笑得甜蜜,她喜欢他么?说不上,江琬不是很喜欢任何人,她只是想要保住蓬莱山庄,她只是喜欢这个她从小长大的故土,喜欢这个门派,想要把它继续保存,传承下去而已。
安麒阳不爱她,这一点不仅是江琬,蓬莱山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江琬也曾经就这个问题和安麒阳讨论过,安麒阳毫不避讳地告诉她,他喜欢的人,是南宫辞。
听说这个消息的江琬波澜不惊,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怪不得安麒阳会答应自己接手蓬莱山庄,现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南宫辞已经失踪了?
不过无所谓。只要蓬莱山庄还在,就好。
安麒阳失去了南宫辞,也就失去了魂魄。其实不管是去斐月岛也好,留在江陵蓬莱山庄也好,没有南宫辞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枯燥乏味。安麒阳日复一日的坐在蓬莱山庄后面的山头,日复一日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每一天都数着日子,盼望着能有一点南宫辞的消息。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
就连落梅教都放弃了寻找,斐月岛也不再派出人手,安麒阳还是日复一日地等。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吗?
现在,你在哪里?
南宫辞不知道是第几次像现在这样,坐在巨石上面,望着远方的落日。他每天都看日出,每天都看日落,每天都想安麒阳。半年过去了,他除了闭关修炼《白梅玉簪》什么都没有做,他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他,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半年,南宫辞已然练就了《白梅玉簪》第五重,这个速度,就算裴亦墨听了都会汗颜。
要说半年都过去了,好歹江琬和安麒阳也是同一间屋子分床睡,如此这般天天下来,江琬虽然胸有大志不太牵挂儿女情长,可是她毕竟也是个女人,何况正是十八九岁思春的年纪,旁边又有一个超级大美人陪着入眠,再怎么意志坚定,江琬也免不得对安麒阳想入非非起来。
他是自己的夫君呀,不是吗?自己喜欢他,也是正常的,不是吗?那么,他喜欢自己,当然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只是他这个夫君太不通情理,自己长得又不是不好看,性格也没什么缺陷,为什么都已经半年了,安麒阳还是动不动就提起南宫辞,只想着南宫辞呢?转而,江琬又开始埋怨自己,自己也是,太不争气了,安麒阳不理自己,自己就不可以主动点儿,去安慰安慰安麒阳么?哎呀,真是蠢。
每每想到这里,江琬都会生出一连串儿的想法来,反正能找着南宫辞的机会那么渺茫,何不劝劝自己的夫君让他想开点儿,珍惜当下的生活呢?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江琬就开始自己动手给安麒阳做饭,主动跑去为他更衣,和他一起习武,跟他一起管理弟子。安麒阳何等聪明,从江琬这么做的第一天起,他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只不过他一直都没说出来而已,再加上南宫辞已经不辞而别这么久了,真的还能再见吗?
第三十九章
清翎四年春,臻南王联合浔阳镖局柳右谋反,未果,浔阳镖局被满门抄斩,柳右,凌迟,颜鸢,凌迟;臻南王被斩首,其妻儿家丁被流放至海南,永无翻身之日。
三年过去了。
这一日,安麒阳和江琬出来散心,他们现在的关系说不上有多麽好,但是至少也不坏。毕竟安麒阳心里最深处,还有一个忘不掉的人,但是这个人,他觉得此生可能都无法相见了。江琬对于目前的关系还算是满意,虽然安麒阳死活都不肯碰她,导致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但是安麒阳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大有改善了。
就这样进行下去吧,江琬想着,就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就算自己的夫君心不在这里,也好。
但是这一日,注定不是平淡的一日。
江陵。
安麒阳都不知道南宫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和江琬面前,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他只看到南宫辞穿着一身极其华丽的衣裙,黑色云纹锦为底,上面用金丝线绣满了螣蛇的暗纹,栩栩如生,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裙摆处是一串扇形的尾羽点缀,袖口和领口是上等金色蜀锦,缎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南宫辞的腰身,腰间还有一块透亮的美玉玉佩。
“好久不见,麒阳。”
“……”
江琬在第一眼看到南宫辞的时候,差点以为是天仙下凡。他本就生的不俗,加上这等华丽衣物的陪衬,却是能让人把他和“上仙”这种词语联想到一起去。
“辞……辞儿……”安麒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快步走上前去,又立马在南宫辞面前停下,他眼睛里慢慢盈了泪水,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摸南宫辞的脸,却又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我回来了,麒阳。”南宫辞先笑了,他伸出手,轻轻把安麒阳抱在自己怀里。
“辞儿?辞儿真的是你吗?是你?你回来了?!”安麒阳生平第一次这样大呼小叫,他再也没忍住开心又惊讶的泪水,也一把就保住了南宫辞,但是他完全没注意到,南宫辞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他没有那个南宫辞的直爽开朗,幽默搞笑,他已经变成了波澜不惊,绝情冷漠的另一个人。
但是不管是哪一个南宫辞……
他都是爱他的。
“嗯,是我,是我。”
江琬在旁边看着一切,一时间不能接受,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一个消失了三年之久的人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