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篇大论的一通教训,只把郑承弼累得又喘又咳,郑皓郑嘉手忙脚乱是替父亲顺气喂水。明明已是风之烛,还替儿孙操不完的心,真是令人心酸心痛。
风染不知该怎么劝,便觉得身后来一人,一边弯腰把风染从地扶起来,一边拿过风染手捧着的圣旨,转手递向郑修羽,一边说道:“郑老将军洞彻世事,练达人情,既然不相信朕,朕不妨跟你郑家做个交易。”贺月一边俯下身,替风染把膝的尘埃拂了,然后扶着风染在主位下首坐下,自己坐在首,又说道:“如今四海平靖,兵祸消弥,已不须如此多的兵卒常备,糜费军粮,也无须再军政兵权一人独揽,等凤国形势再缓和一些,对风染适度裁军削权,势在必行,此是朝政需要,绝无鸟尽弓藏之意。刚郑老将军说了,只有自己抓住权柄才是实在的,才能保护郑家和风染,朕便许给你们要的权柄,只是你们郑家家眷必须下山,必须住进国公府!”
有贺月出头,风染便觉得有了依靠,后面便基本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只由贺月跟郑承弼谈判。
商谈结果,最后达成协议:由郑修羽在都统帅府撤消后,接掌铁羽军都统领,负责成化城防务。由郑嘉郑皓出任驻京畿守军北营和东营的都统领之职。郑修年降,由武转,调职兵部左侍郎。与这三条相对应的,便是郑家必须把家眷搬来成化城。
郑家也清楚,皇帝能做出如此让步,都是看在风染面,不忍让风染伤心。若不然,皇帝哪会跟大臣新建府宅?又连篇废话,讨价还价?早直接下旨,令郑家搬取家眷入城,不从则杀,干脆得紧。
皇帝肯把铁羽军和京畿守军的两个营这么重要的两股兵力交给郑家,全是出于对风染的信任,因信任风染,所以信任郑家,爱屋及乌。把铁羽军和京畿守军的两个营控制在郑家手里,基本也控制了成化城,想动风染或郑家,得先掂量掂量。
贺月能为了风染一再作出退让,郑承弼也不好再坚持己见了。
凤至元年的腊月和年关,风染显得格外开心,除了参予必要的宫宴,动不动带着皇夫府的人口跑到忠毅国公府去串门听曲,国公府的郑家男女也成群结队地来皇夫府拜门回礼,这个年节过得极是热闹喜庆,贺月看在眼里,觉得花大价钱新建的忠毅国公府,值了,不心疼银子了。
好在郑修年一家在风染的要求下,并没有搬去忠毅国公府,仍住在都统帅府,纪紫烟仍是都统帅府的当家奶奶,替风染和皇帝管家。郑修年的母亲在几年前被从梵净山接出来后,便一直住在都统帅府郑修年的偏院里,是个极和善胆小的老妇人。郑修年甚是感激风染帮他接出母亲,圆了他想与母亲同住,近孝顺的心愿。
不知是贺月逼迫郑家家眷下山的举动刺激到了郑承弼,还是郑承弼的身体本不行了,凤至二年元月底,郑老将军过世。临死前,喉咙里一声一声倒气,昏浊的眼睛,茫然地看见风染,似有千言万语,却已说不出话来。
郑承弼一生为家族操劳奔波,少回梵净山,他只育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都好好的在他身边,儿子又生了孙子,曾孙,他觉得放心,只对女儿,心头有愧。他若不把女儿献进宫,不会致使女儿早逝。女儿留下个外孙,又没有养在他身边,命运多舛,多年来跟个皇帝纠缠不清,又没脑子心眼,几次帮皇帝算计郑家,都快四十了,还没有子嗣,过继个儿子,眼看着靠不住,叫他放心不下啊。
风染跟郑承弼不够亲近,但他知道郑承弼是心疼他的,拉着郑承弼颤抖的手,不住安慰道:“姥爷,我很好……没什么担心的……他对我也很好……姥爷,你放心……”
郑承弼似乎在等风染的某句话或是在等某个人,可是,他终究未能等到,挣扎坚持了许久,失望地落了气,未能闭眼:他疼爱的小女儿的孩子,一生孤苦,他没能给外孙儿安排个归宿,他放不下。
郑承弼老将军寿终正寝,虽然只有个二副将的官阶官职,凤国朝堂下武百官都纷纷前来祭拜吊唁,皇帝也下了温言嘉勉的旨意,死后追封了个靖国公的虚衔。郑老将军的后事办理得极是隆重,出殡当日,各家王爷,大臣,武将纷纷沿路设置路祭,以示崇敬。郑家经过百余年的苦心经营,已发展成大族旺族,六十四个孝子孝孙为老家主抬棺送葬,送殡队伍长达几里,途经之地,洒落厚厚一层纸钱,豪华的排场,引得成化城百姓沿路围观议论。
史记:凤至二年三月十三日,成德帝下旨,撤消都统帅府,原都统帅府所管军政军务,调兵驻防等事务职责仍归于兵部。皇夫风染仍领兵马都统帅衔,入内阁,仍总理凤国军政军务,直辖兵部。
这一道旨意宣出来,在朝堂并没有引起什么震动,但在背地里,开始暗潮涌动。
从风染入朝开始担任兵马都统帅之职,并为之专门筹建了马兵都统帅府,其后一手遮天地统领着索云国的兵马军政,皇帝对兵马都统帅显得极其放心,索云国和凤国的一切军事军务战争战役都是由兵马都统帅全权筹划进行。
然而这个由于战争而被统筹了诸多权力的官衙,终于被撤消了!其被强化集的权限,又分别归还回了兵部,吏部,工部,暗部等,这是一个政局朝堂从战争时期向和平时期过渡转变的信号。
第457章 玄武郡事发
大将军风染照旨意的意思,只是领着一个兵马都统帅的虚衔,进入内阁,仍旧总理着凤国军政军务,同时直辖兵部。照圣旨字面的意思,风将军的职位不降反升,入了内阁,管辖的范围也没什么改变,只是把直辖都统帅府改成了直辖兵部。
直辖都统帅府和直辖兵部,是有很大差别的!
其一,兵马都统帅府的权限兵部大多了,囊括了一些吏部,工部,暗部的部分职权。如以前,风染在武官系统内对将领进行升贬提谪,一言而决,只从吏部走个;现在风染想对将领进行任职调动,再从吏部走,不光是走个形式,还得吏部官员审核批复,若吏部官员不同意,将领的任职调不动。
也是说,风染想在军营照顾并提拔自己的亲信将领,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以后,大凡风染有心要提拔的将领,或是跟风染走得近的郑家等等,他们的升迁,吏部都会特别留意。除了吏部,风染想调拨粮草军晌军需物资,修筑工事,哨探军情宦情等方面,都会受到来受吏部,工部,暗部等各部官吏的牵制和监督。
其二,以前从都统帅府发出号令,可以直接调动军队,都统帅府的府吏是归风染直接管辖,没人敢违抗风染的号令。现在风染想调军调兵,得通过兵部发出号令。兵部尚和官吏归属于朝堂,风染是可以对兵部发号施令,可是兵部在接到风染号令后,得进行审核,并事前事事后随时禀告皇帝,风染不能再直接调军,并且通过兵部的调军,用兵全程都会在兵部的监督管辖之下。
调动运用军队有了全程监督,这样风染不能再调动军队为自己谋利益,或是在战后来个拥兵自重。虽然风染在长达十几年的领兵作战,从未有过这方面的企图,但这并不能代表风染在以后没有这种企图。
皇帝除了继续大力发展民生,鼓励农耕商贸等等之外,剩下的主要精力是一步一步,有条不紊,不显山,不露水地开始着手收束以前外放出去的权柄。
在这些陆陆续续发布的一些调令,其颇觉得耐人寻味。郑皓和郑嘉到京畿守军任职显得顺理成章,原兵马都统帅府的府兵在撤消兵马都统府后,并入铁羽军,原兵马都统帅府的府兵统领郑修羽不久后升任铁羽军都统领。
皇帝在限制削夺了风将军的权柄之后,又给了风将军一系的郑家更多的兵权和实力。这皇夫,能动?还是不能动?
史记:凤至二年四月初八日,成德帝下旨,把原兵马都统帅府恢复原名太子府,令太子入主,以供政事历练。
然而,实际,都统帅府只有前堂部分恢复成了太子府。府吏撤走以后,以前风染用以处理军务的前堂房等等,都进行了清理腾空,之后前堂这一部份都移交给风贺响响,让他用以召募客卿幕僚等等,开始历练政务,积累统御下属,识人之能,知人善任,调和矛盾等各方面的经验。
前堂后宅之间的门,仍高悬着“皇夫府”三个大字。后宅部分的格局跟以前基本不变:风染和贺月住在正主院,风贺响响住在东院,西院空着。郑修年一家在后宅东侧的一溜偏院里占了一个院落,庄唯一的院子与郑修年相邻,小远的小偏院又更往东一些。纪紫烟仍旧是皇夫府的当家奶奶,她只掌管后宅里的金钱财物,前堂的用度,由风贺响响自己找了个前堂管家来经管,从风贺响响自己的太子用度里支用。
风染虽然是以武将入内阁,又是主管军政军务这类事务,但既然入了阁,凡是朝堂之事,均可过问,并向皇帝提出自己的意见和主张,为皇帝理政,提出参考意见。
风月在朝堂还守着君臣之礼,回到御房或寝宫里,贺月便直接把大臣们的军政兵营军事等这一类的奏折直接扔给风染批阅。风染最不耐烦做这些字功夫了,他又熟悉军务,奏折批得飞快。风染批完了,贺月便把一些简单的奏折拿给风染批复。风染不大动脑子,也是批复得飞快。往往一晚下来,风染批复的奏折贺月还多,贺月只把一些问题较复杂,需要好生考虑的奏折留下来自己批复,其他的便都丢给风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