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进去!不用昏君假惺惺卖乖讨好!”郑承弼挺身伸臂,把太医挡在厅堂前:“等我孙儿病好了,咱就辞官!”都统帅要辞官?这可是大事!
武官制度刚刚建立起来,正在顺理各种混乱关系之中,各地驻军也正在调防之中,收缩战线,凭借天险地势之利固守中路三国的战略战策也在执行之中,风染总揽着索云国的军政兵务,这要是撂了担子,索云国的天都要塌掉半边!要说索云国现在八国合一,可谓人才济济。尤其各国都是从雾黑大军之下厮杀出来的,合并进来的武将特别多。但是能有风染这样的心怀,眼光,高度的将帅却少之又少。这少之又少的将帅也不过只是将帅而已,他们不会像风染一样,怀着一统凤梦,开创太平盛世的远大心愿和目标,这是风染有别于其他将帅的地方。更重要的,一旦到了风染这个位置,只怕都会生出取贺月而代之的野心,只有风染才会继续忠诚于贺月。在贺月心里,都统帅,是专为风染而设的职位,是独属于风染的职位,一旦风染不在了,贺月会毫不犹豫地撤消掉都统帅这个职位,并且把军政兵权重新收回在自己手里。关键,在这么紧要的关头,都统帅闹着要辞官?
“父亲!小染没说要辞官。”
郑承弼反问道:“这还用说?不辞官,还天天送上朝堂去,等着那昏君非礼?!辞官!辞官!咱不能受这鸟气!”郑承弼越说越不像话,郑嘉连连制止都止不住,只能把自己的父亲强行拉开,让出路来,又连连对两位太医作揖赔礼,称自己父亲是心疼外孙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才出言冲撞蛮横不逊,请两位太医多多包涵。
白太医虽是医者,但也是官,还是晓得一些官场上的事。知道郑承弼那些话又不是骂的自己,便不以为意,由都统帅府的人引着自顾自地从郑承弼身边走过去了。平时自己去大臣家出诊,一般都只带着太医院的杂役,今儿来都统帅府出诊,屁股后跟一大队内侍,随从,护卫等等,不用多想也知道,这里头混合了多股势力,郑承弼是要借这些人的嘴,把话传到朝堂上去。
姜太医医术精湛,入官不久,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倒笑着安慰郑承弼,道:“老爷子在这里骂有什么用?降降火,肝火太旺对老人家不好。”
第253章 风染被装病欺君
郑承弼也知道在这里骂没用,他是骂给太医的那些随从听的。他做为被非礼大臣的外祖父,骂了皇帝,很快就会有人把他的话传递到朝堂上去。郑承弼更是祭出辞官法宝,想再给朝堂上扇风点火一把,既然皇帝失了君德,就该逊位,不要被一道罪己诏给糊弄了过去,也是提醒王爷们,先得把逼宫搞定。逼宫绝对得趁火打铁,今天被贺月撑过去了,后面就不能再提退位之议了。等贺月缓过之口气来,后面再要逼其退位,就是谋逆了。
郑承弼跟着两位太医走了进去,跟随太医而来的内侍随从们,被郑嘉挡在了卧房小厅的门外。
白太医和姜太医都曾替风染诊治过,知道风染的规矩,拿巾子搭在风染手腕上,这才隔着巾子按在腕脉上。照郑承弼的说话,风染因痰迷心窍,吃了安神化痰的药,正昏睡着,可是两位太医换来换去把了半天脉,除了觉得风染的脉象略有阻碍破损之外,并没有诊出什么不妥。换句话说,他们可没有从脉像上诊出什么急火攻心,痰迷心窍的症状来。倒觉得风将军躺在床上,不动不语,有些像是受了内伤,被封了穴道的症状。不过两位太医是文人,没习过武,到底是不是被封了穴,他们也拿不准。
这可叫他们如何回复皇帝和几位王爷?
太医诊过了脉,小远便要放下帐幔。白太医忍不住透过尚未合拢的帐幔,又向静卧在床上的风染瞥了一眼,只见风染正瞪大了眼睛,拼命地眨眼睛!白太医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左右两扇帐幔便合拢在一起,把风染完全隔绝在帐幔之内。
是自己眼花了?他竟然看见一个晕迷的人在眨眼睛?不对!那双眼睛的眼神分明无比清澈,显然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清醒的!再联系上刚才把脉把不出症状来,白太医迅判断出来:风将军是在装病!
自己要不要确认一下?
可是风染是个惹不得的主,以前就放过话,要杀太医,虽然后来没杀,但自己要是揭穿风染装病,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临到帐幔快要拉上之时,风染才对自己猛眨眼睛,风染是想证明自己没有昏迷?没有昏迷为什么要躺着不动?真是被封了穴?谁敢封大将军的穴道?挟制将军?
时机稍纵即逝,白太医心乱如麻中,做了个近乎本能的选择:“且慢,下官还有一点疑惑,须得再望一望风将军的气色。”望闻问切,本是医术四诊法,太医要求再望诊一下,合情合理。不过白太医这话一说完,不等郑家允可,自己便撩开帐幔中间的缝隙,把头伸入了帐内。
帐幔内,风染继续眨眼,眼神中有嘉许之意。
这一次,白太医很肯定,风将军的神志绝对是清配的,可是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可是,他不能问,也跟着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明白。
风染看着白太医眨眨眼睛,然后望向白太医身边,又眨了眨。继而风染又望向白太医,眨了眨,转而望向白太医身边,又眨了眨。
这是什么意思?
从风染眼望的方位看过去,那位置站的是一位长得甚是粗壮的长随。不过那长随正站在帐幔外,并没有看见风染对着自己眨眼睛。
只这么耽误了一会儿功夫,郑家人已经大不耐烦了:“白大人还没望好?”直接扯住白太医的胳膊,把头从帐幔里拉了出来:“别担误了我家将军休息。”
白太医看了那长随一眼,思量着:风染盯住这位长随直眨眼,是什么意思呢?自己该怎么回复皇帝呢?
两位太医诊了病,郑家人丝毫没有关心风染病情的意思,既不打探病情,也不求药求方,直接便叫人把两位太医送出府去。眼看着自己便要被赶出风染卧房了,送自己出来的是另一些人,那位长随守在风染床前一步不离,眼圈有些红,低着头,微微抽了抽鼻子,轻轻吸气。
白太医脑子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那长随似乎是皇帝特许给风染的!
正常人家,主子身边跟几个长随跑腿办事是正常的,不过那时风染是男宠,为防男宠偷腥偷嘴,在男宠身边都不会安排长随丫环仆妇之类,贴身服侍男宠的一般是不晓人事的小厮。那个长随是经过贺月特别许可,留在风染身边贴身服侍风染的。
因贺月新婚时,风染病重,贺月把几个太医拘在风园里不让回家,天天轮流替风染把脉诊治。当时白太医也是其中一员,在风园住了十多天,天天前去给风染诊治,不免就认得了这位经过陛下特许留在娈宠身边贴身服侍的长随。只是从那以后,白太医就再未见过这位长随,自然便遗忘了。但是他还记得,那长随似乎对风染很好的样子,也是常常站在风染床边,红着眼圈,抽着鼻子,泫然欲滴,又偷偷吸着气,把泪光忍回去。
凭风染现在的身份,要用长随,用几个长随,自然都不必再由皇帝来特许了,可是,风染仍旧用着皇帝特许的长随,是不是意味着,这长随是风染的心腹?或者是贺月的心腹?风染说不出来话,能不能从这长随嘴里问知?风将军不断朝长随眨眼睛,就是叫他有话问长随?
白太医赶紧提出,想跟那位长随谈一谈,了解了解风将军“病”的经过。郑家很干脆地拒绝了,说风染病时,那长随并不在风染身边,几句话就把白太医想的借口封死,显得对自己非常防备。
白太医无奈,只得跟姜太医一起,被郑家“送”出了都统帅府,连口茶水都没喝上。
路上,两位太医不免要探讨一下“病情”,以商量该如何回复皇帝和大臣们。
“风将军的脉象诡异得紧,下官从未见过。”姜太医道:“风染军身上是有病,不过不是急火攻心,痰迷心窍。那病是很久以前就伏下的。”
“姜大人有何所见?”
姜太医为官日浅,比较率直,说道:“白大人不觉得风将军的脉象,远老于年龄?”精元枯竭什么的,此时身前身后都是人,他们再是低声交谈,也不好说出来。
白太医对风染的身体早就了然,说道:“嗯,这话不可以乱说。再说,这是久病,不在陛下派我等此次前去诊治的范围。”
“依白大人之见,该如何回复陛下?”
“据实禀告。”白太医觉得瞧风染的样子,似乎是受制于人,郑家又不许自己盘问亲信长随,诸多防范,敌意浓厚。都统帅府作为武廷,被郑家把持,这就不是小事,必须据实禀告。
回到朝堂上,两位太医猛拽了一通医书,方下结论道:“臣以为,风将军脉象虽有阻碍破损,然并无痰疾之忧。”
这么说来,是装病啊!
要保住皇帝,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把污水往风染身上泼,将军勾引在前,皇帝爬床在后。这样主要责任和过错都在将军,皇帝虽有失德,但责任不大。因此,拥君派一听风染装病,说纷纷参奏,必是将军心怀鬼胎,作贼心虚,不敢上朝面对陛下跟大众们,才要装病,这就摆明了欺君,应该立即围府拿人,下在天牢里,把昨日那不明不白的案子问个水落石出,以正视听,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