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认真的时候心无旁骛,看了好一会,模仿帝王的字迹写下朱批,捏了捏干涩的眼,又随手拿起的茶喝了下去。
邵华池看着那被茶水浸润的红唇,想到刚才那唇为自己做过什么事,一时间口干舌燥。
傅辰平日看着不动声色,但那色气却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来,这点最是勾人。
等傅辰处理好剩下的奏折,早已过了晚膳时间。
不知什么时候,宫灯已经点上了,而下方的人中途又去了一趟户部,再回来就累得睡着了,就是被傅辰抱起也没什么反应。
有宝宣王在的地方,除非召唤,宫女太监都不用随身伺候,傅辰做起这些事也是得心应手。
通过廊下直接来到甘泉宫,将人抱到龙床上,傅辰蹙了蹙眉,两人都还没用晚膳。
不过看怀里的人睡那么熟,傅辰也觉得有些困了,吻了下那头令他心痛的银白,傅辰搂着人闭上了眼。
直到半夜,傅辰感到怀里有异动,也醒了过来,两人大眼对小眼,都饿了,互相对视,笑了起来,温情脉脉。
“我去小膳房弄点东西,想吃什么?”傅辰身子歪过去,吻了一下邵华池刚睡醒红扑扑的脸颊。
邵华池根本没注意自己笑得一脸傻气,还以为一直保持着帝王的严肃,也不反对傅辰自己做了,他这时候根本不想吃御厨做的,一道道关卡送上来,不但劳师动众,等到吃的时候也凉了,“面吧,鸡蛋面。”
他还记得傅辰以前给自己做的那碗长寿面,那时候这人没记忆,那以后也没再做过。
傅辰也想到了那时候,那段记忆后来虽然都找了回来,但因为发生的事接踵而至,他也没有怎么回忆,现在想起来,觉得好笑的同时也庆幸当初“自己”的误会,不然他和邵华池不知还要套多大的远路。
“好,不过我的手艺不是很好。”他一直不擅长用这个时代的厨具。
“谁会在乎这个!”
傅辰虽然用不惯器具,不过以前的手艺还在,在御厨的指导下很快就捣鼓了出来。
邵华池看着上面绿油油的青菜,一圈圈黄油的澄澈鸡汤上飘着几根细葱,火腿丝被切得极细,再加上依旧是胖墩墩的荷包蛋,在下午至喝了点绿豆汤的情况下,这样一碗面实在令他觉得胃更空了。
两碗热腾腾的面下肚,将两人空荡荡的胃填满了。
让值夜的太监将碗碟拿下去,两人祭了五脏庙后,邵华池又歪倒了。
邵华池的确很累,吃面的时候眼睛都是眯着的。
“先漱口,对牙齿好。”
邵华池昏昏欲睡,想推开到嘴边的碗,傅辰放低了声音哄着,“就一点点,漱完口我们就睡,好不好?”
“池池?”
“唔。”不堪其扰,邵华池照做了。
等做完就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了,傅辰又给人抹了脸擦了脚,才抱着人继续睡回笼觉。
看着帝王眼底的黑青,傅辰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
看来下次还是提拔几个能人上来,不能让人困成这样还强撑。
邵华池睡了个好觉,直到第二天醒来才慢慢回忆起昨天自己吃了傅辰做的面。
他昨天根本不清醒,随便说说的,傅辰怎么还随着他闹。
宝宣王大半夜下厨,让外头人知道了,他都能想象那些话会有多难听,本来这些日子傅辰就处在风口浪尖上了,不能再出现什么不好的传言。
不过那样无条件答应他的傅辰,特别的…霸气也特别的包容,就好像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一样,心里的彩色泡泡都快被撑满了。
所以,哪怕是承欢……或许也不会立刻拒绝吧。
邵华池看着傅辰熟睡的脸,摸索着对方的下巴,有些扎手,那是胡渣。
分明可以正大光明活着,这人却自愿继续保守这个秘密,他怎么想都觉得与自己有关系,偏偏傅辰一直表现的那么轻描淡写,让他更是不知该如何对这个男人更好一点。
想到昨天在养心殿傅辰的伺候,这在他看来几乎等同于屈辱的事,傅辰却为他做了,而他还在纠结那点尊严的事,对傅辰多不公平?
其实……也没什么吧,又没别人知道,再说和谁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有对对方的需求,一切也是顺其自然,他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的颜面。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愿意的话,傅辰明知道他在耍心机,也只会更离不开他,更觉得愧对……他是有私心的。
邵华池清楚自己心底的不确定始终残存着,他放不开傅辰。
他有自己的考量,也有自己的自尊,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心底的结不知不觉地松动了。
只因,他想要这个男人,也想成为这个男人生命中最不取代的人。
他自私的希望傅辰只看得到他。
比起这些,其他的显得无足轻重了。
王宁德打着哈欠带着一群宫人等候在甘泉宫外,发现皇上已经提前洗漱好了。
而且这几日眉宇的忧愁都消失了,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豁然开朗。
邵华池将寝宫门合上,不让声音惊扰到正在熟睡的人,摆着手让宫女先离开,“把这个交给地鼠。”
现在这批属下,王宁德都还算熟悉,让他去联系再好不过。
地鼠拿到皇上的密函,又翻开皇宫的图纸,头疼的哀嚎。
他到底要怎么不惊动他人造一条从景阳宫到甘泉宫的地下通道?
陛下和公子要干嘛,做贼吗?
打通一条地道是邵华池早就想过的问题,傅辰夜夜宿在宫内,短时间看不出什么,时间长了难保没什么意外,倒不如一劳永逸,将两个宫打通,也省的再找诸多借口留宫里了。
傅辰的家人一早就被邵华池接到京城,直到戟国撤军后,傅辰才向陛下提出希望见到家人的要求。
邵华池想到现在和傅辰渐入佳境,傅辰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消失了,大手一挥就同意了他的要求,还派了精兵随行保护。
他有心解释自己的行为,“我并不是不让你见他们……”
傅辰反而贴心地解释,“当时国内动荡,我也不适合去见他们,我该谢谢你对他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其实哪怕你……我也不会…唔!”被堵住了唇。
当两人分开,傅辰才轻声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想要的,我也明白。
傅家人并不习惯待在京城,而且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院落外直到现在还有人看守着,听闻是宝宣王才将他放进来。
在天井里玩蛐蛐儿的傅蓉看到傅辰倒没有什么隔阂,一跑过来傅辰就有所预料一样将小孩儿托起挂在自己身上,小姑娘娘甜甜喊着,“四哥!”
“小丫头,又长高了!”
抱着孩子一起进去见他多年未见的父母,却不料一见到自己,他们就楞在原地,看青年的穿着也知道是这京城里的大人物,他们不敢给皇上添麻烦,就算住在京城也没怎么外出过,一见到这样非富即贵的人进来,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
看久了,赵氏感觉这个青年面善,却想不起是哪里见过的,“这……这位大人,您……”
“娘,我是老幺啊!”虽然有了傅蓉,但老幺这个称呼一直为傅辰保留着。
两老擦了擦自己油腻的手,好似怕污了眼前的贵人,走近了些许,再仔细看这个样貌完全长开的人,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这才颤抖着手,指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泪水却是唰唰唰地落了下来。
他们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两个孩子,把大女儿拿来换了粮食,后又把老幺送到宫中,哪怕后来瑞王殿下派人来说了老幺的情况,可一直见不到人,心里就不踏实。
傅辰率先抱住了他们,喊着爹娘,两老应了半天,一旁的二哥三姐也一同过来,好不容易团聚的一家人哭成了一团,傅辰只能挨个安慰。
待情绪稳定后,两老让傅辰说说这几年的事。
傅辰跳过那些惊险的桥段,只大致说了些老人家能够接受的,老人和两位兄姐絮絮叨叨地问他辛不辛苦,累不累,吃的好不好,虽然都是小事,傅辰却觉得暖洋洋的。
对于没有亲人缘的他来说,这些关心弥足珍贵,这辈子的亲人就是他的亲人。
再问他们愿不愿意留在京城的时候,老人却给了他不同的答案,他们不习惯京城的氛围,还是更喜欢以前的傅家村,自由自在,想干啥就干啥。而且皇上派人来说傅家村已经在重建了,那边还引了河流进来,连山路都修了,好多乡亲都回去了,他们也想回到那里去,落叶归根,现在留下来只是为了见见老幺过得好不好。
当傅辰说送他们回去的时候,两老却连连摆手,劝他留在京城,他们认得回去的路,而且还有皇上派来的护卫在。
“皇上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你跟在皇上身边替咱家好好报答他,怎么能随便离开?”
“他不需要咱的报答。”邵华池当初未雨绸缪做了那么多,是在为傅辰拒绝留最后的退路,也幸而傅辰最终应允留下,不然他能不能顺利见到家人,就是未知数了。
傅辰一直清楚邵华池的心思深沉,如今却甘愿跳入这深潭里,相遇的那一刻,恐怕已是他们互相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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