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知道,第二关也过了,至少皇帝看在这“神仙药”的份上,也不会太快处理他们。
而此时丽妃已然醒来,当闻到满室血腥气,又见跪了一地的人,也不知是庆幸自己没死还是哀叹逃不过这一劫,心中不免怨毒了害她之人。室内只有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一个人的声音,此时随时虚弱,但丽妃本就是个聪明的人,猜测了七七八八,也是充满希望的望着傅辰。
“其中几味药材若是多了几分……便是强效春药。”最后才抛出重点。
丽妃抖着娇躯,微微俯身,“陛下,臣妾并未失身……”
丽妃是个很懂得抓住机遇的人,揪着这空隙,将自己洗脱嫌疑,可已经对她完全失了心的帝王却是不会再理会,但早就被神仙药吸走所有注意力的皇帝着人将配方摘记下,对傅辰道:“若这药真如你所言,有这样的奇效效果,你想要什么奖励?”
皇帝那双并不时时清明的眼中,划过一道残忍,这种献策的人他身边从不缺,而大多小太监来自贫苦人家,要说他们能识得什么药性,曾经是医师什么的,就贻笑大方了。
所以皇帝也只是认为,这小太监只是有听过这药方子而已,对待无用之人,要是漫天要宠信就是自个儿找死了。
对于龟龄集的药效他还是有信心的,报出的一些药材虽稀有,但都是壮阳健体,绝对无毒,且经过百年的真人认证,至于配额比例那就让那些有识之士去研究吧。
傅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将自己对圣上的敬意完完全全渗透入四肢百骸,就是不认识他的人也能从他细微的举止中看出他的忠诚,恭敬中透着一丝对皇帝的高山仰止,让被这种目光成天包围的皇帝都觉得杀了这忠心耿耿的小太监有些可惜。
“奴才等想以有用之躯,继续为皇上办事,虽万死而不辞。让圣上再无后顾之忧,不畏诸国侵扰,铁蹄雄狮踏遍大江南北。千秋万载,一统山河。”
傅辰淡定的加了上辈子某教主的名言,套用在好大喜功的皇帝身上。
本来这种谄媚的话,换个人说起来显得不那么真诚,但傅辰却是一脸严肃,在那还显稚嫩的小脸上,反而真心而拳拳忠心,晋成帝本就是个希望自个儿能有乃父风范的人,听到傅辰的话,立即龙颜大悦。
没敢走远,还在外边候着不让闲杂人等进来的李祥英一脸骇然,他居然听到皇帝的笑声!刚刚还暴怒的皇帝,怎么会笑?
谁不知道近些年的晋成帝越发喜怒不定,动辄处罚下人的次数可不少。
该不会是他耳朵聋了吧,他睨了眼一旁的小太监,“方才你可听到里头的声音?”
“奴……奴听到,圣上的笑声。”还是大笑……
第4章
听说圣上都很久没这样笑过,养心殿的奴才们整日过得提心吊胆,可不就怕惹了圣上不快吗。
傅辰这会儿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命保住了,皇帝没再提处理掉他们的事。
对这种昏君,只有比他更无耻更不要脸才行。
捡回了一条命的傅辰,在随着其他离开时,神使鬼差的回头看向失去母亲庇护的邵华池,他想扶起丽妃,却被一旁侍卫阻止,对皇子也不见得多礼貌,显然也是明白丽妃母子是很难翻身了。
对丽妃的处置皇帝始终没有改口。
其实,出了这种事,真假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是察觉到视线,倏地,邵华池那如鬼的容貌转向傅辰,然后打了个口型。
说邵华池是人鬼,不无道理,那因为畸形的半边脸和长期带面具捂出来的发皱烂皮结合在一块儿,说他是鬼都是轻的。
但上辈子再恶心的都见过,傅辰还算镇定,真正让他奇的是邵华池边呕了血,还边给他做口型,说了句什么。
仔细一辨,是:今日亥时,清风宫外。
亥时,大约是晚上九点后,而清风宫就在冷宫旁,是座废弃宫殿。
傅辰眼底暗沉,乖顺的垂下视线,邵华池的意思,他看明白了。
只是,不打算理会。
朝夕不保的人,不可能将自己拴在一根腐朽的烂木上。
出了宫门看到的便是李祥英,李太监是个阴邪的主儿,太监本就是没了嘴的茶壶,无根之人多半性子不会多宽宏大量。
他见傅辰等人居然活着出来,掩不住脸上的惊诧,显然是没想到这地步都有这气运儿。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傅辰发现李祥英身上已经没了那股子呛鼻味,应是为了迎接皇帝而特地洗去的。
李祥英戏谑地盯着陈作仁等人的裤裆部位,那嘲讽含义不言而喻,却无人敢顶嘴,掌事太监对底下小太监来说就是天王老子,要罚他们只是一句话的事。
傅辰忙拉住要冲上前的陈作仁,别看陈作仁瘦矮,劲头却不小,傅辰差点没拉住要被挣脱了去。
“今儿个又是好天气。小的们,随杂家去内务府。”李祥英看着在宫殿上升起的朝阳,说道。居然重拿轻放,好似忘了之前的过节。
还未走远,就转身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像小犬似得陈作仁笑道:“看来慕睿达没好好教你规矩,少不得要本公公代劳了。”
慕睿达是管傅辰等人的掌事太监,也是他们的“师傅”,若得了脸的,还能喊一声干爹,平日里对他们还算宽和。
本就经过皇帝那儿的惊吓,又是李祥英那一通话儿,一群人都显得很安静。
因着身上的骚味,都不想在外逗留,赶紧赶慢的回去。
卧榻处已经换上了簟子,也预示着夏季即将来临,一个季度有两套替换衣服供换洗,今日里这套是不能用了,有的能换的都换了,不能换的也只能用点水搓洗下就湿的套上了。
傅辰端了水盆,替他们整合,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效率很高。
等全部换好,劫后余生的紧张感总算缓了下来,所有人好像这会儿才从那恍惚中出来,意识到自己还有命在。
忽然一个长得高大的太监来到傅辰面前。
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这是作甚!”傅辰端着换洗好的盆子正要出去,差点儿把污水晃出去。
“辰子,我王富贵好歹也是念过书的,知道礼义廉耻、知恩图报的道理,今天我这命是你救的,受我一拜!”王富贵年纪是这里最大的,二十有三,当了五年太监。以前是个商户,早年读过书,过了三试,可惜花了大把银子也没中秀才,天生也不是读书的料,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个武夫。后来犯了事儿,为了躲避重责就净了身进来,在他们这群小太监里,向来以老大自居。
而跟着王富贵身后的,就是那群以他为首的小太监,“都起来!我是为了自个儿,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看着他们眼中的真诚感激,毫不作伪,这是宫里少有的光明和希望,给了他宛若冰窖的心丝丝温暖。
傅辰鼻头有些发酸,捂了一把脸,将那些脆弱的情绪掩了去,愠声道:“都他妈给我起来,磕出味道来啦!”
众人笑着起来,一时间室内气氛比外边的阳光还灿烂。
“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辰子吐脏话!”王富贵说笑着起来,打了傅辰一拳头。
傅辰也哭笑不得回了一拳,以示情谊。
“吐出来的字眼还挺好听的,要不说是‘相公’,辰子看上去就像是个书生。”
“可不是,辰子你咋知道那么多?”有小太监围着傅辰问道,对他一下子报出那么多他们许多听都没听过的药材感到很惊奇。
“忽悠。”可不是忽悠吗,古往今来,哪个皇帝身边的人不忽悠个几句的。
“忽悠,这是啥意思?”
傅辰一愣,对了,这时代还没什么网络用语。
“辰子,知道我最喜欢你啥子吗?”王富贵忽然认真看向傅辰。
“啥子?”傅辰也学着他的方言回道。
“你是个好人,实在,不整虚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词来夸他的,他以前听到最多的评价就是瘟神,天才,克妻克子。
至少,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几人整理好行头,说说笑笑走了出来,就碰到了站在槛边的掌事太监慕睿达。
慕睿达年纪三十上下,长相平凡无奇,肤色偏黄,整日里板着脸,用以前陈作仁说的,就是像谁都欠他百八十两银子。
瞬间这队伍没了笑声,恭敬道:“师傅。”
一个个等着训示,规规矩矩地站那儿。
“傅辰,下了差来伺候。”
这伺候指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端茶送水,伺候沐浴,束发剪指甲等等细碎的伙计,将慕掌事送上床榻才算完了事。
基本每个掌事太监都需要这么个专门伺候的人,一般是得了脸认作“儿子”的小太监才有这个权利,这种活傅辰他们就是想干,也是没的干的,这是明晃晃的抢饭碗,要被那得脸的小太监使绊子的。
慕睿达的干儿子叫叶辛,是个爱撒气,嘴特甜的。
傅辰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点名他,但也不好问,慕睿达可从来不是好说话的。
“好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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