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又不是不知奴才身份低微。”
“我本名,穆君凝。”德妃眼中含笑,她很喜欢傅辰那清悦的声音,如果这样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定然是种享受。
“好,君凝。”傅辰从善如流,何时该收何时该放,他拿捏得当。
德妃听到那声音划过耳膜,带来轻轻的酥麻,脸微红,她对这种感觉有些上瘾。
心动,往往是不经意间的,次数多了,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她有可能在将来万劫不复。
“不过你不能升得太快,易树敌,既然调派到我的院里,先升一级到内侍太监吧。”
傅辰还待说什么,门外,响起了墨画踌躇许久的声音。
“娘娘,奴婢能进来吗?”
德妃庄重的脸上,透着一丝恼怒,不由有些埋怨屋外那向来很得她喜爱的大宫女,她没发现,她对眼前的小太监,已经超出她一开始的定义,在意得有些出格了。
“我们出去吧,奴才在这屋里待太久,恐有不妥。”傅辰放开人,整理着德妃稍显凌乱的头发。
“刚才吃了熊心豹子胆,现在倒假正经起来。”德妃闪躲了下,嗔怪道,“你是太监,谁会多想,谁又敢?”
“闹性子了?”傅辰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发,忽然凑到她耳边,“还有下次,急什么。”
德妃捂着酥麻的耳朵,低吼:“滚!”
引得傅辰轻笑。
德妃觉得自己就欣赏他这一点,什么时候做什么说什么,都好像规划好的,明明现在是在挑战她的威严,但又觉得他的行为语气实在太自然,就好像本该如此。
其实正常情况下,就算真和妃子有什么,作为地位低下的那位,也是受到限制的,更多的应该是以上位者为主导,而下位者作为附庸,就是德妃当初的想法也是如此,她不过是想要个调剂的玩意儿。
但傅辰打破了这种模式,就是你情我愿的游戏,也要他来规定玩法。他以一个男性的身份在对待一个女性,并不是把她当做高不可攀的妃子,甚至唤起了她的心动。而她居然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反而认为这发展理当如此。
这个人就好像有一种魔力,把不正常的事变得合理。
“娘娘,您没事吧!”墨画听到德妃的怒吼,以为那小太监惹火了娘娘。
她们娘娘可是再大的事都不会动怒,大气婉约,修养是极好的,能让她这样恼怒,傅辰是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啊!
可她推门入内,就见德妃脸色一沉,被少有地训斥了,“本宫没有吩咐,谁允许你随意进来,给本宫去外边跪着!”
然后她就看到,面含春色,眼波流转中满含灵动的德妃像是脱胎换骨一样,散发着动人的魅力,她对着身边的人语气柔和了许多,脸上依旧是往日那端庄高贵的模样,“今日你差事做的不错,明日便到我院里吧。”
墨画张了张嘴,瞠目结舌。
“奴才谢娘娘赏识。”傅辰低声应是,跟在德妃身后。
德妃亲自将傅辰送到了门口,门外的守卫太监,本来觉得傅辰又是个想抱大腿而急功近利的人,没的被德妃遣出去,正等着看好戏。万万没想到,这人不但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德妃甚至亲自送到了门外,就是同样是四妃的妃嫔也没这殊荣。这是要多么大的荣宠才能有的对待,这小太监是要飞黄腾达了!
他们努力回想刚才言语行为到底有没得罪过这个小太监,猛然想到收下的那银两,本来觉得今天赚了,现在却是太过烫手了,还回去,必须还!最好自己再贴点,才能表现出诚意。
傅辰自然没看这两个太监讨好的脸,宫里本就是如此,一天一个嘴脸,看人下菜。
带着德妃派遣来的一群人,加快速度回监栏院。
一路上,没了德妃和其他人的观察,他完全放下脸上的柔情蜜意,更是连平日的谨慎小意都快要绷不住。
终有一天,在这染缸里,他也快要迷失了自己。
变成曾经,无比鄙视的人。
还有什么,能失去?
过了千步廊,在玉堂门外,国师扉卿站在那儿,微风中,他一头银发轻轻飘起,肤色白皙,长身玉立,目光清透安宁,宛若谪仙。即使看向痴傻的七皇子也没任何波动,对依旧懵懵懂懂的邵华池道:“七殿下送到这里即可,微臣自行回去。”
“啊?啊,啊!”邵华池不明白地望着国师,一只手抓住扉卿的衣角不依不挠,像孩子没了喜爱玩具,“不不不,我不!”
一旁的老宫女碧青看着围绕着扉卿蹦蹦跳跳的邵华池,问向扉卿,“国师大人,七殿下还有机会好起来吗?”
碧青,在邵华池发烧变傻前,去掖亭湖特意观察傅辰是否有跪着的老宫女。
“经过这几次针灸,我已渐渐将殿下的脑部神经打通,只要殿下不再受刺激,是有机会痊愈的。”国师那笑容涤荡了碧青的忧虑,让她展露了长久没露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太感谢国师大人了,若是没有您……”碧青感激涕零,她在七皇子复宠后,被从冷宫里放了出来,容颜也因郁结在心而更加苍老,她对从小看到大的七皇子是几乎用了生命在爱戴,所以当出来时看到痴傻了的邵华池后,夜夜失眠。
“无需道谢,能让殿下安康也是我的心愿。”扉卿回道,余光中出现了一队人马,仔细一瞧为首之人并不眼熟,但其他人却是德妃宫里的。
来人也看到他们,上前见礼,“奴才见过国师大人,见过七殿下。”
傅辰在之前给晋成帝侍膳时,是在御书房外见过国师的,只是当时国师根本不会注意到一个下等奴才。
如今看到,却是盯着傅辰的面相好一会。
“国师,奴才脸上是有什么不对吗?”
“并无,你们是要去往哪里?”
“是去监栏院。”太监去监栏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傅辰的目光扫过正在国师身边,原地弹跳自娱自乐的邵华池,对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里多了一群人,傅辰垂下了视线,“奴才等还有差事,先告退。”
“去吧。”扉卿颔首。
当傅辰走远,扉卿目光悠远,若有所思:“……这面相千万人中都是仅见,天煞孤星?……不,不对……好似被破了,是被什么?命格怎可能被阻截,这是何故?”
“此子……真真是古怪之极的面相……”扉卿自言自语道。
扉卿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的程度,沉思中的他并未发现,邵华池的动作有片刻凝滞。
此时监栏院中,屋内的小太监表情都很凝重,气氛一触即发。就好像已经膨胀到极点的皮球,只要再一点点刺激就能爆破。
他们盯着那已经几乎快要烧完的第二支香,直到燃尽,傅辰还没回来。
面面相觑,心不由得往下沉。
“我去吧,这事总要有人担着的。”之前第一个说要去自首的小太监首先站了出来。“辰子那儿,恐怕是没希望了。”
“不,还是我去,你年纪小,还没活够呢!”
“说的好像你年纪很大一样。”
其实能在监栏院当小太监的,年纪大的是少数。
杨三马走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叶辛身边,将食指搁在鼻子下方,啧了一声,“命真硬,这么久都没断气。”
站起来后,又不解气,踹了几下叶辛的身体。
坐在血泊里的王富贵抬头,打破了这些小太监的争执。
“你们都不用去。”除去傅辰离开时说了几句话就一直沉默的王富贵,突然开口道:“是我干的,不能让你们白白顶罪,我已经连累你们了。”
“就是没你这事,咱们小太监的命也没人在乎,死不死还不是全凭天意。”
“是啊,富贵,你不知道我们多羡慕你,咱们这样哪个宫女能看上啊,她们个个都是仙女儿,是天上的,咱是泥里的。就是把我们都凑上去她们都不会看一眼,而小央那么好的女子却独独陪着你,跟着你,咱们没这福气,但咱们能羡慕,咱都想看到这样喜气的事,你这是给咱们阉人争气!咱就是豁了命,也要成全你们!”冬子边哭,边说。
死气沉沉的小太监们,像是被灌入了一些活力,有人点头,“富贵,你们要在一起!咱们至少心里要明白,咱阉人也他妈的是人!不是畜生!咱也有思想,就是泥地里的蚯蚓咱也是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
“咱自己没有,能看到你们有,就好像自己也幸福了!”
“富贵,你不能放弃小央!”
“你不知道,我们听到能为你们菜户,有多高兴!这大晋朝从开朝以来,也就你们一对!哪个不是龌龊的事儿一堆!”
说着,说着,小太监们都目含泪光,越来越激动。
“放开我吧。”对制住自己的两个小太监道,双手恢复自由,王富贵也是双目含泪,抹了一把脸上的动容,他一直不知道其他小太监是这么看他们的,他们是真心在祝福他和小央,希望他们和和美美。无论是傅辰还是其他人,这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温暖和真情。他忽略了其实不是男人的人,比常人有更多执念,有更多渴望。他恢复了笑容,已经变成平日模样,“辰子在离开前说过什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们也别和我争了,这条烂命不值钱,你们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让你们去认罪。只是,小央……将来要托福给你们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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