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待大仇一报,就找个机会逃出宫去,再也不要回来。用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到个气候宜人的地方办间屋子,偶尔写写字,画画梅,人生不就但求如此而已吗?这么一想,就觉得人生好像也不是那么糟了。
即便换了太子,日子依旧哗啦啦地过,像是谁坐那个位子都没什么差别似的。刘统领替他免了坐更的班,有时不得已还是会被皇上叫进去狎玩一番,但也不若十皇子那般往死里做,做一次便倒头就睡;有时候还就真的只是抱着他睡,这倒也都还算不上是困扰。这算一算侍寝的频率竟还比几个夫人高,真是不禁让他感慨自己何德何能。翻开这大盛史上大概没一个太监能像他这样在性生活方面过的如此滋润的了,即便从来没人问过他想要或不想要。
只不过那五皇子每日来给他父皇请安的时候都免不了冲他一阵冷嘲热讽,但再怎么大胆也没敢在他父皇面前动皇上的人。皇上也觉得有趣并不阻止他,李全澔却觉得要是哪天给五皇子逮着了怕是要让他给五马分尸。幸好现在有史官跟在他后头跑呢,将他一言一行通通记录下来,流芳百世,再怎么样也不敢乱来。
李全澔看着那写起居注的小史官,不禁想着史书里会怎么写他?与当朝皇帝同榻而卧,同枕而眠,以色恃人,恃宠而骄;违纲乱纪,只手遮天,以宦乱政,祸害我大盛?他冲那史官一笑,只见小史官打了个冷颤,满脸嫌恶的别过头去。于是李全澔又笑得更开心了。
夏去冬来,转眼又是过年,这年除夕夜上十王爷牵着刚怀孕的妻子,笑的一脸幸福美满的样子。偶尔视线交会,也不过轻轻别过头去,和叶兰青调笑几句,那看着妻子的眼睛都是笑着的。女孩初长为妇人,多了几分丰腴,多了几分华贵。皇太后直拉着孙媳妇的手说多保重身子,别招了凉,什么时候带孩子来进宫给哀家看看?
听说最近十王爷还纳了新妾,还是建威将军黎晋府里的一个婢女。据说十王爷一踏进府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看的人家姑娘脸都红了。接下来连续三天,天天往将军府里跑,将军这才笑著作媒把婢女小月许给了十王爷作妾。是为一桩美谈。
虽然李全澔并不觉得这其中有那么单纯,但看着那幸福的小两口,好像连那种淡淡的幸福都会传染一样,也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席间十王爷说要醒酒,便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见无人搀扶,李全澔觉得有些担心便跟了出去。一出去便见到十王爷愣愣地坐在石椅上对着自己的影子发楞。一见了他就指着他鼻子骂。
“本王最讨厌你笑成这个样子。”十王爷满脸酡红,醉眼迷蒙,像是喝多了。到底要喝多少酒才能让十皇爷醉成这个样子啊?
李全澔只是笑,“王爷喝多了。”
“本王才没醉,清醒的狠。本王最讨厌你,你以为把本王甩了,本王就会哭着求你回来吗?哼!你以为你是谁啊李全澔?本王要过得比你更好,证明没有你本王也能过得很好!”
“那是,王爷过的好便好。”
“告诉你,从你走了之后本王便从来没想过你!”说完咕哝一声就趴在石桌上睡熟了。
“是,奴才不敢承蒙王爷如此厚爱。”李全澔笑着将身上的袄子脱下来给他披着。雪花又悄悄从天顶上落了下来,不知道已是今年第几场雪。不禁想起去年这时候可是在东清宫跪着,苦苦哀求皇子受命娶了那叶家二小姐呢,如今皇子都当爹了。才过了一年而已吗?总觉得已经发生了好多事。从那三月桃花之后,竟还过不到一年。
叶兰青寻来,看见的便是这画面。在飘零的雪花瓣中,两个少年围着石桌一坐一趴,坐着的少年虽是满眼宠溺却是含笑无语。
“李全澔,把你脏手拿的离我夫君远点。”说着就像怕人被抢走一样,紧紧搂住了十王爷,就想把他往屋里拖。
李全澔连忙起身拱手道,“夫人有孕在身,让奴才来吧。”
“你这人还真奇怪!这人不是你老相好吗?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夫君哭得多伤心,三天都没吃的下饭,人还瘦了一大圈。你这人怎么能如此狠绝?当初既要走得如此决绝,就不要你现在才来假惺惺!”
“夫人莫要动怒,千万别动了胎气。奴才出身微寒,身体抱恙,终不是能和王爷这般尊贵的人物携手相与的人,王爷和夫人才是天生一对,佳偶天成。夫人想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那是当然,我们现在过得好的很,你别再来插手我们家的事!”
“奴才自当从命。”
“你那嘴脸真是看了就恶心!”叶兰青气的扭过头去,正好看见两个下人往这走来,便差人将十王爷给扛了回去,扬起下巴高傲的不可一世地走了。
那是,谁在李全澔面前都绝对有骄傲的本钱,他想着便笑了。当初还为了自己和夫君吃醋的少女,如今已能坦然接受夫君和男人相好的事实,还能替丈夫撑腰。大概是经历过了纳妾,也因为开始真心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舍不得看他那么伤心的样子吧。能在十皇子那么伤心欲绝的时候耐心地陪伴着他,还真是多亏了叶兰青。想到这,便不禁对那在雪中互相搀扶而去的身影,生出几分感激之意来。
“只不过夫人哪……全澔就是个没心的……”他在月下独自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元宵还没过,就又出了件大事。城里张灯结彩地准备过灯节,就连宫内都染上了几分热闹的气氛。李全澔记得那日军情处的官员,都年纪一大把了还跌跌撞撞地摔进御书房来。
“启禀皇上,这、这狄人已经攻下青阳关了。”
皇上闻言拍桌大怒,“养你们这些饭桶是干什么吃的?”
青阳关乃是皇城西北的一处关隘,紧扼着北狄进入皇城的交通命脉。青阳关一丢,就相当于皇城的咽喉已为敌人紧握在手中了。没想到狄人竟趁着大过年防备松懈的时候,一口气将青阳关给攻了下来。
十王爷丢下怀胎三月的妻子,主动请缨赴战。那年十王爷不过才刚满十六。
青阳关位居天险,易守难攻,敌人补给不断,若要绕过青阳关断去来自北方的补给,要多花上七天的时间。不但途中会经过北狄的领地,更况且即便成功断了补给,也会因为两边军士难以互递消息而难以进攻,就连围城都是困难重重。威震将军韦如想了个法子,拨一只军队去断北狄补给,事成后放绿色的信号弹,南边的军队一收到消息便同时进攻。只是守了三个月,却没有一支军队能顺利度过北狄的领地,回来的兵士越来越少,士气越来越低迷。
眼见就要将青阳关拱手让出的时候,十王爷献了个奇策。他让大盛军队后退百里,装作不敌而退的样子,只带了三百精锐,便趁北狄过节的那日潜进城中,将酒酣耳热的北狄将士杀了个片甲不留。隔天朝日升起的时候,城中便已挂上了大盛的旗帜。全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开门迎接大盛的军队到来。轻轻松松便夺回了青阳关。
十王爷云,“我大盛于这青阳关,最大的优势便是对之聊若指掌,就连城中的居民也都是我大盛子女,不过一时为狄人所制罢了。与其从城外硬攻,不如从内破坏。一但失了制肘,民心自会向着我大盛。得民心者得天下,便是如此。”
十王爷说的轻巧,却只有他才知道这个任务有多么惊险。只要一个盘查泄了底便通盘皆输,而且相同的计策可不能再用第二次。他躲在马车底下的时候,那是紧张的连汗都不敢滴,就唯恐一个不小心让人看出了破绽。实际上这三百精锐也不是于同一天进入城内,而分成了七天,就怕因为入城的人数引起了敌人怀疑。只要一个人走漏了消息,便会连累所有人都丢了性命。
在前线上没人相信他一个娇生惯养的王爷能做什么事,充其量也就是个摆设而已。
但他却说,“有谁不服,就上前来。”
于是他就用那一双拳头,把一个个挑着刀、枪、剑上前挑战的兵士一一摔出场外。那刀光剑影朝他舞来的时候却是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个回身便避去了要害,抓准了对方的空隙便扼住了对方的咽喉,卸去了手腕。光靠一身拳脚功夫都能如此了得,更何况手中拿着剑的时候呢?那赤手空拳对上一干全副武装的勇气,也着实令人佩服。
唯一的例外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骑奴,他是个专门负责看管军中马匹的孩子,看上去不过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和十王爷相去不远。那骑奴拿着剑走上比武台的时候,便引起了一阵笑声。
“骑奴潘固,向王爷挑战。”潘固手中拿着的剑虽是破烂,但却像是几经打磨,依然锐利地反射出摄人的光芒。
面对着那几声不屑的窃笑,十王爷倒也不轻敌,还很是有礼地一揖,“请。”
“王爷,小奴建议您还是拿剑吧。场上刀剑无情,就怕伤了王爷。”
全场一片哄堂大笑,还有人笑得喘不过气来,“潘固,你是脑子给马踢坏了吧?”
“王爷,尽管打他,让这小子脑袋清醒清醒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