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珏登时看向方了之,方了之脸上却是将方才的不安忐忑全部掩了下去,面色平静。
“陆卿,先下去。”容珏开口道。
陆思起道,“陛下不听完么?”
容珏一脸哭笑不得,厉声道,“下去!”
陆思起听了这口吻,于是急忙起了身告退。
容珏盯着方了之看,“说吧。”
方了之道,“坐着说还是跪着说?”
容珏笑了笑,“朕上回在这里,跟你说了什么?”
方了之道,“你说,你我之间,没什么话是要跪着说的。”
容珏道,“那就是了。”
方了之低了低头,道,“那年你父皇带着你和恭王至奇门山,本意是为储君寻辅政之才,可奇门两百年门规,门中嫡传,只收徒,不出山。大衍皇子怎可能拜入奇门,所以你父皇便改了主意,递了一封信,问天命归于他哪个儿子?”
容珏带着一丝诡异的笑看他,“别告诉我你是奇门中人。”
“回陛下,奇门门主是我爹。”方了之道。
容珏失笑,盯着他看。
“北辽王比你爹登门还早,而且比你爹更舍得下架子。”方了之一笑,续道,“他带着他最宠的儿子伯遥上了山,问伯遥治下的北辽将来会如何?”
容珏面色微变,“哦,便是那时认识你的。”
方了之嗯了声,接下里的话便有些磕巴,“谁知伯遥对我……有意……,可我那时太小,他就真的不回国去了,留在了奇门之中,拜我爹为师,瞒着他父王行了拜师礼,说要陪我长大,打死不肯跟他父王回去。”
容珏听着冷哼一声,道了句,“无耻!”
方了之淡然道,“伯遥可受了他爹数十鞭才留下的……”
容珏轻咳了声,道,“少说点他的事儿,讲你自己的事儿。”
“哦”方了之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四年后,你父皇带着你来了。我陪着伯遥下山,只因他想看看大衍帝王是何长相,想着……将来……额……灭了他……。”
容珏不由自主地拍了下桌子。方了之顿了顿,道,“别气。我陪他下了山,可没看你父皇一眼,因为你便在他身旁,我对你一见钟情,整副心思都在你身上。你离开后半年,我每日都梦见你的脸,一门心思只想到京城找你。”
容珏怒容缓了缓,“这么说,你在行宫之中说对我一见钟情,不算是假话。”
方了之道,“我对你从无假话。”
容珏嗯了声,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讲。
“那时的我,只有一个心思,便是要再见到你。奇门之中,除了我爹,没人拦得住我,所以……我寻了个我爹闭关的日子,跑了。可我到京城之时,已有人陪在你身边,我跟着你数日,便知道,你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万万不可能对我有意。”
容珏深吸了口气,“你居然监视了我四年,凌彻都没发现,你真够可以的。”
方了之笑了笑,道,“以当年的功夫,别说凌彻,就算是凌彻加上云时,额……再十倍之,也发现不了我。”
容珏笑道,“横竖我不知道,能别吹牛么……”
方了之低了低头,道,“真没吹牛。那时知道无望,所以只愿护着你。跟着你没多久,就知道祁宁是你哥派到你身边的,目的便是让你自毁前程,失掉君心。”
容珏叹了声,“所以你跑去告诉我父皇了?”
方了之低眉道,“本来我以为你当不至于为了他做蠢事,所以什么也没做。可后来科举一事、苏怡一事,你父皇对你确实生了失望之心,我只好以奇门门贴拜了京城中的奇门门徒,想办法见你父皇。你父皇听我道了这事,并不十分相信,专命容冕至你府中下赐毒酒,并派了人跟着。”
容珏忆起旧事,忽然就大笑起来,笑了许久,直到泛出泪光,“我……为了他……雨里跪了三个时辰……”
方了之低声道,“我知道。我一直看着。”
容珏将泪倒回,看着方了之道,“可是,你为何跟我说他爱过我?”
方了之沉默了会,将思绪重新整起,道,“接下来的话,陛下请做好心里准备。我怕你听了会承受不住。”
容珏将目光定在他脸上,道,“说。”
“你父皇派出的人亲眼看到容冕强上了他,便知道祁宁确实是你哥布在你身边的棋子。所以你父皇便信了我的话。召我进宫,问我是否愿意为你办事。”
容珏嘴角勾了勾,“梁延是你手下,对吧,父皇驾崩前,是要将他和你一起交给我的,可你那时却没奉诏回宫。”
方了之嗯了声,“是。你父皇当即命我杀了祁宁。可我抗旨了,因为我知道他突然死掉,你必定会一蹶不振,别说江山,怕是命也不想要了。所以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让他跟你坦白,而我,放他一条生路。”
容珏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他,“你……说什么……”
方了之叹口气道,“原本你父皇被我说服,同意不要他命。可是,他江河日下,给我一份名单,命我必杀之,若我不杀,他便不会放心传位于你。”
容珏听到这,整个手心亦开始出汗。
“这份名单,上面有三个人是你认识的,姚庆,祁宁,还有容冕……”方了之终于将接近全部的真相和盘托出,心中打鼓,不知容珏会有何反应。
“你……你杀了祁宁……还有我哥……”容珏之震惊无可言表,说话亦无法连贯。
方了之走近,将手掌放于他背上为他顺气,“你还好吗?”
容珏便是一时无法接受,伸手就推。
方了之低了低头,终于跪了下来。“事情还没说完,你还要听么?”
“说……”容珏未叫他起身,冷冷看他跪在身前。
“祁宁那日知道自己必死,却对我说,若你知道我杀了他和你哥,你必会暴怒,很可能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来。我既已叛了奇门,实在没必要因此连累天下奇门中人。他愿意和我,再做一笔交易。那时,我便知,他对你是有真情的。”
容珏听到此,便再忍不住,两行滚烫的泪终于落下来。
“祁宁自小结识奇诡之士,他用你给的玉横和一妖道换了一个药方,因你的玉横是他最值钱的东西。此药服下,能保三魂不散一个月。他想和我换魂……用他的记忆,我的身体,和你再来一次。”
容珏冷笑一声,“他为何有这心思,你又为何答应,为何又是今天这局面?”
方了之回道,“他造了假象,造容冕自刎,而他死在容冕刀下,更仿你哥字迹留遗书,算准了你心中之恨,必不可能把他和你哥一起埋了。你命人将他尸身丢了之后,我便寻了那妖道,让他为我换魂。这便是要两个濒死之躯方可做到,所以我……刺了自己一剑。”
容珏眼泪再涌起,无法相信今晚听到的这许多话,颤声问,“你为什么要怎么做?你置你爹娘、置你两百年奇门于何处?”
方了之笑道,“也真是天意。那妖道法力不精,竟未做到。便是方才陆大人跟你所说,未能保住祁宁命魂,只将他天地二魂放在了我身。那妖道见事情未成,竟然跑了。把我丢在山上,若非被人捡到,真是冤死荒山 ,亏大发了。”
容珏低了低头看他,小声道,“他是真死了。”
方了之叹了口气,道,“对不住,是死了。本想为你保住他。”
“陆思起说,天魂主记忆,地魂主情感,那你便带着他的记忆而生么?”
“本该如此。可我从前命脉太强,灵魂衰弱之时,他的天地二魂才显,身体康健,灵魂不弱,他的记忆便失。”
容珏深深看向他眼,“这是什么意思?”
方了之道,“意思就是,若你想他的天地二魂在我身上显出,得把我弄的半死不活才有可能。”
“你为何内力武功全失?”
“因他的武功路子与我全反,武功记忆入我体内,每日都在与我奇门武功心决互相打架。”
方了之叩了个首,“如今我弄明白了,也告诉你了,如何处置我,全凭你做主。你要是想他,也可以折磨我一顿,虽然人死了,和过往记忆聊聊也能宽慰人。”
容珏沉默许久,而后道,“你被丢在山上后,谁救了你?”
方了之道,“真不知,我那时一丝记忆也无。晕在你銮驾之下,见你之颜,那一刻便如五雷轰顶,神智突然清明,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尽办法留在你身边,那本奇门遁甲,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见了那书,便赌了一把。跟你到了行宫之后,见着你的脸,我便想起事来,脑中记忆经常矛盾打架,时而记得,时而忘却,可是偏偏只有一件事,一直记在脑中,从无一日忘却,就是我喜欢你。”
容珏叹了一声,道,“都说完了,还有事没说么?”
方了之无奈一笑,“那时在行宫里身上一张纸,只有方了之三字,我以为是自己名字。事情没弄明白,也没法告诉你,所以只能瞒你至今。”
容珏失笑道,“这么久了,我竟不知道你的名字。”
方了之拜了一下,认真道,“臣枢密院正使,子宴叩见吾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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