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闻言一惊,忙转头看向刘璟,刘璟眉目低垂,显然皇帝所言非虚。皇帝竟然私下里和刘璟提过此事,可为何刘璟一直不曾对自己提起?怪不得方才路上提起自家宅子,刘璟竟然没接话,原来是心虚?
况且,皇帝之前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便一直打算刻意隐瞒,显然并不希望自己出现在朝中诸人面前。若是真赐了自己杨家的老宅,无异于告诉所有人杨柳岸的身份,这又是何意?
难道是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引来刺客杀了自己?这不就是变相赐死自己?可这未免太拐弯抹角了,为何不直接杀?
“不知陛下这是何意?”柳岸问道。
皇帝突然松了口气,却没有回答柳岸的话,而是将话题一转:“朕去天牢看望过老六,他一向待朕真心实意,此番纯属被木里要挟这才做出荒唐之事。好在最终没有酿成大祸,朕知道他并非蓄意要谋反,气过了也便气过了,总不能真的责罚他。”
这话如此直白,竟然是又要原谅六王爷!一个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十分稀奇了。自己的亲弟弟屡次挑衅不说,如今谋反的话都说出来了,更是闹得人尽皆知,竟然一句“被木里要挟”便轻松揭过了。
“池州之事,臣等只是奉命行事,陛下既然如此说,那便是吧。”刘璟道。
皇帝点了点头道:“改日刑部审理此案,你亲自去作证,征北军全歼了木里,此大功一件,待六王爷一事了结之后,朕自会重赏于你。”
刘璟道:“谢陛下。”
皇帝见两人都兴致缺缺,如今自己要说的话早已说尽了,便也不强留人,开口吩咐一旁的内侍道:“将盒子拿来。”
内侍闻言便取了一个木盒过来,皇帝拿过木盒递给柳岸道:“你长这么大,也没送过你东西,这个给你,好好收着。”
柳岸闻言心里便有些膈应,但皇帝给的东西,总不能说不要。于是他十分不情愿的接过盒子,心道大不了回家路上便丢了了事。
谁知皇帝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道:“御赐之物并非等闲,须得好好保管,如有遗失或毁坏,可是杀头之罪。”
柳岸闻言只得谢恩,不情不愿的将盒子抱在怀里。
该说的话说完了,该送的东西也送完了。皇帝又着人送了两人出宫,一路上柳岸抱着那烫手山芋一般的盒子,一言不发,只觉得心里十分憋闷。
待上了马车,柳岸便将盒子放到了一边,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你不好奇他送了你什么东西?”刘璟问道。
柳岸抬眼一看刘璟,道:“他什么时候找你说过宅子的事?”
刘璟闻言一挑眉道:“没多久之前,我正想着告诉你呢,倒是被他抢了先。”
“没多久是多久?两个月之前?”柳岸问道。
刘恒远过世一个多月,皇帝自然不可能是这段时间说的,那便只能是他们回京城之前,这么一算,可不得两个月之前?没想到刘璟这么能瞒!
“你们去西辽的时候。”刘璟有些心虚的小声道。
那该是三四个月前了吧!
刘璟竟然一直瞒着不曾提及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完了,媳妇要发飙,怎么办?在线等……急!!!
皇帝:呵呵……来自单身狗的报复!(←你并不是单身啊!)
第83章
马车驶过街巷,柳岸透过车帘往外一看, 当即吩咐车夫停车, 继而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跳下了马车, 刘璟见状只能跟着下去。
此地虽临街却并不热闹,周围并无商铺行人, 只有一座冷冷清清的院落, 如今闭着宅门看上去便有一种久无人居的感觉。
那宅子的门楣上, 写着杨府二字。
柳岸提步便欲上前,却被刘璟一把拉住。柳岸转头看他, 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怒意,刘璟心知对方定然会生气,倒也不意外。
但此时显然不是该置气的时候,他低声哄道:“是我不好,回去我同你解释。”
柳岸却望着杨府的方向,面上的愤懑十分明显,但终归是选择了隐忍,继而挣开刘璟的手, 自己转身上了马车。
刘璟从未见过柳岸这般与自己置气, 当即也不知该如何哄, 只是默默的坐在旁边,只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柳岸的性子从来都不是软弱可欺的那种, 只是因为为人聪慧,经常懂得避其锋芒,所以当面与人冲突的时候较少。但是面对刘璟, 莫说是当面冲突,就算是小别扭也几乎不曾闹过。
像今日这般生气,就更是头一遭了。
“这盒子倒是挺精致。”刘璟没话找话道。
柳岸一听他提起盒子,脸色越发不悦。
“喜欢便送你好了。”柳岸没好气的道。
刘璟忙道:“你不打开看看?”
柳岸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盒子,当真便顺手打开了,却见里头放着一枚幼童手掌那般大小的玉佩。
那玉佩成色上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不过玉佩上却并未雕刻繁复的纹饰,只在周围用线条简略的描了边,又在中间刻了字。
柳岸一见之下愈发不高兴,这玉佩岂是能随便送人的?尤其是皇帝还对杨敏行有过那样的心思,如今却送自己此物,实在是越想越觉得不痛快。
刘璟眉头微皱,继而将玉佩拿起来看,只见中间刻的字是篆体的“如朕亲至”。刘璟当即也来不及计较为何此物不是金制而是玉制。毕竟这不是一块玉佩那么简单,简直就是如同尚方宝剑一般的信物啊!
“他倒是真大方。”刘璟将那字拿给柳岸看,又道:“驻守京郊的两万护城军,平日里只有陛下可随意调配,他给了这个信物,意味着你有调配这两万人马的资格。”
“他疯了吗?”柳岸惊讶道。
刘璟却望着少年道:“不生我气了?”
柳岸扭头不再看他,沉默着不愿再说话。
刘璟见状忙解释道:“平白无故的,你若不想逼宫,自然不会去随意调配这些人马。他给了这个玉佩,是在向你示好,表明他会保全你。”
柳岸在京城毫无根基,刘璟与守城的禁军和京城其他武将又素来疏远,他们单凭一个玉佩就算是调动了护城军,也不会真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皇帝此举无非是送个大礼给柳岸,一来示好,二来安他的心。但柳岸想不明白皇帝这么做的原因,毕竟那年秋猎的时候,皇帝表现的十分消极,而且打定了主意不让柳岸的身份暴露。
如今却一反常态,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到了帅府柳岸跳下马车,也不管刘璟,径直朝府内快步行去。刘璟抱着那装着玉佩的盒子,又给宫里派来的人打了赏,这才急急的跟进去。
柳岸回去的时候,见玉竹正在院里摆弄草药,而刘伯叔则在一旁拿着剪刀将草药剪成小枝,看上去十分认真。
自从刘恒远过世之后,刘伯叔仿佛沉默了许多,原本就不怎么开朗的性子,变得越发沉闷。柳岸与他本没什么交情,便也懒得去找他说话,只是碰上的时候会打个招呼。
“这是什么药?”柳岸走过去随口问道。
“这是去火的药,你要是火大可以拿点煮了水喝。”刘伯叔道。
柳岸闻言倒真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火大,可以考虑取一点回去。
玉竹笑了笑道:“这种药材药力很弱,平日里拿来泡水喝,既能改善清水的寡淡,又能降火。之前贺将军过来找我,说让我弄一些分给将士们,去去火。”
春天确实是容易火大,贺庆倒是想的周到。
“那给我弄一点吧。”柳岸道。
刘伯叔抬头看柳岸,问道:“陛下有没有说让你们什么时候走?”
他还惦记着随刘璟去北江的事情,虽然之后一直未曾提起,但心里始终都盼望着刘璟能答应。
“暂时还不知道,应该快了吧。”柳岸道。
刘伯叔有些失望,但随即看到了柳岸身后之人,眼睛不由微微一亮,似乎想说什么,不过终究只叫了声“哥”便闭口不言了。
“嗯,好好跟着玉竹学。”刘璟说罢将目光移向柳岸,道:“柳岸你跟我来一下,有事找你商量。”
柳岸心里正气着呢,但当着玉竹和刘伯叔的面,终究不好驳了刘璟的面子,于是只得转身随他进屋。
刘璟随手反锁了门,将那碍眼的盒子丢到一旁的桌上,开口道:“那件事我不该瞒你,但我原本是想着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告诉你的。”
“什么结果?”柳岸问道。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沧海盟的事情吗?”刘璟道:“之前我答应过你,把报仇这件事情留给你自己解决,但是沧海盟的势力太大了,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渗透或者铲除的。”
他倒不是不相信柳岸,只是等柳岸自己做到这一切的时候,恐怕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解决的。可是如果刺客的事情不解决,他便需要整日担心柳岸的安全,这样的煎熬他受不了。
“我知道你可以等,我也劝过你不要着急。”刘璟道:“但那个时候我摸不清楚陛下的意思,所以不敢明着和他较劲,后来我得知他并非对你不念旧情,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