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听说了此事后,立即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到庆元堂来了。
袁氏和景兰见老祖宗来了,忙站起来向她行礼。
冯氏脸色铁青地叫她们起来,然后直接走向庆元堂中间那把带扶手的紫檀靠背椅子上坐下。
袁氏和景兰站到一边。
看了看堂下站着的一对面孔黧黑的农人父子,还有两位中年男女,冯氏冷声开口:“谁是耿石和耿虎,站出来,说一说你们跟我家景兰有何牵扯?”
旁边有人随后告诉耿石父子,堂上坐着的那位是陆家的老祖宗,问他们的话,他们必须要实话实说。
耿石父子早已经看到了一位满头白发,富态而有威严的老妇人走了进来,看她身边围绕着的那一大堆人,就晓得来人是陆家的重要人物。
看她的气派,还有刚才那位袁夫人见到她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点儿发抖。
耿石紧接着就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带儿子来陆家的目的说了,面对冯氏,他可是比任何时候都心虚。
等他说完话之后,冯氏就让林根生夫妇说。
两家人说完话之后,冯氏便朝着耿石父子怒声道:“既是口头上定亲,那就是做不得数的。你以为我们陆家是你们想来就来,想闹就能闹的?既然你们没有真凭实据,就说我家景兰跟你们耿家阿虎定亲退亲,造谣生事,坏我家景兰名声,我就轻饶不了你们!来人,将耿石父子绑了,这就送去金陵府衙,告他们造谣坏我陆家小姐清誉,让知府毛大人重重地治他们的罪!”
耿石父子完全没想到这位老妇人如此厉害,一开口就要将他们拿下送去金陵府衙治罪,立时慌了。
父子两人互看一眼之后,腿一软,朝着冯氏跪下,求她放过他们,他们并没有存心要来坏景兰的名声,不过是一时糊涂,再加上耿虎心里放不下景兰,这才来陆家找景兰的。
这时候袁氏也说话了,她低声对冯氏说:“老祖宗,要是将他们送去金陵府衙,事情闹得怕是更大。即便咱们占理,传出去,说闲话的也多。尤其会有人说咱们陆家仗势欺人,耿虎跟景兰确实定亲,是咱们家嫌贫爱富,硬退了亲……”
景兰站在袁氏身边耳尖,早听清楚了袁氏的话,不等老祖开口,她便朗声道:“老祖宗,重孙女觉着应将耿石父子送去金陵府衙,我不怕人说闲话,我只怕此事不清不楚就了结了。”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堂下跪着的耿石父子说:“我不信耿家父子说的,他们一时糊涂才来找我讨说法,我也不信阿虎真放不下我。这事,一定有人在幕后指使,耿石父子受人收买,到陆家来坏我的名声。”
这么一说,冯氏等人都看到了耿石父子颇为慌张地低下了头,尤其耿石放在地砖上的两只手都在微微发抖。
见此情形,延年堂里包括冯氏人都相信了景兰说的,耿石父子受人指使,到陆家来故意说出什么定亲退亲的事情,坏景兰的名声,让景兰不好嫁人。
冯氏脸色更黑了,她在盯了袁氏一眼,看得她垂下头后,沉默了一会儿。
她想这事情到底是依照景兰说的,将耿石父子送去金陵府衙,让毛知府彻查到底是何人在幕后指使耿石父子来坏景兰的名声。还是让这事情就在陆家处理,不让这件事闹得更大,尽量保全景兰的闺誉。
想了一会儿,她寒声问:“耿石,耿虎,你们说一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们到陆家来闹的?”
耿石父子吓得汗如雨下,耿虎不说话,耿石头埋得很低,他想到家里的那一百两雪花银,还有人家答应的事成之后再给二百两银子。要是他这就承认了,那三百两银子不但会没了,还一样得罪了林家和陆家,那就是亏大了。如果咬牙不承认是受人指使的,顶多被送官挨一顿板子,可钱还在。为了钱,豁出去了。
一狠心,他说:“……小人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没人指使我们到陆家来闹……”
第160章
“老祖宗,还是将他们送去金陵府衙, 想必到了那里他们就会说实话了。”景兰见耿石决意一条道走到黑, 便抢先一步冷声道。
“这……”冯氏犹豫。
袁氏有些吃惊地看向景兰,她发现景兰完全是一副不怕事情闹大的姿态。
也就是说景兰完全不怕闺誉受损, 不怕嫁不出去,宁愿鱼死网破, 也要揪出指使耿石父子来陆家闹事的幕后指使。
那么,耿石父子真得是受人指使来陆家, 借口定亲退亲之事,让景兰的名声受损,不好嫁人吗?
袁氏略一思索, 也认为景兰的猜测有道理, 于是她就再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说一句话了。
不然,她会被人怀疑她就是指使耿石父子上陆家来找景兰讨说法的幕后指使, 尤其是老祖宗会怀疑她。方才,老祖宗从福海堂过来, 已经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里头,有许多涵义,她心里很明白, 老祖宗是怪她处理此事不当,竟然去叫人接了林根生夫妇来跟耿石父子对质,明显是想要把事情闹大。
在袁氏心里,老祖宗,也就是她婆婆冯氏可是成了精的人, 一举一动要骗过她可是不容易。
景兰说了要将耿石父子送官的话之后,袁氏不吭声,其余的人也没人敢开口,一时之间,庆元堂内的气氛十分凝重,落针可闻。
冯氏最终决定,还是要维护景兰的闺誉为重,但她也不愿意这就放过耿石父子,便说:“若是你们这就在堂上向我家景兰致歉,并在致歉书上签字画押,说你们再不来陆家胡闹,我就放你们一马,让你们回去。”
耿石父子一听,霎时松了一口气,耿石忙不迭地说他们愿意照冯氏说得做。
景兰本想再坚持一下自己的意见的,可是她看向老祖宗时,老祖宗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于是景兰便想老祖宗这样安排可能也许有深意,就也抿唇静观其变。
接着,只见耿石父子从地上爬起来,躬身向景兰道歉,说他们这是猪油蒙了心,这才来找景兰讨说法了,他们恳请景兰宽恕他们,看在他们是林家的邻居,并且两家关系不错的份儿上。
景兰呢,点点头,说了一句:“罢了,既是你们知错,那我也就依老祖宗的意思办。”
耿石父子闻言都擦了擦额头的汗,一颗提起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之前,他们还怕景兰不肯轻易放过他们。毕竟景兰一直坚持要送他们去金陵府衙见官的。
很快有人拿了一张以耿石父子名义写的致歉书过来,向着两人读了一遍,读完了,告诉他们,如果没有异议,就在上头按下指姆印,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耿石父子巴不得早点能从陆家出去,所以在冯氏跟前的大丫鬟读完致歉书之后,便立马在上头按上了拇指印。
大丫鬟捧着致歉书去冯氏跟前,冯氏扫了一眼之后,这才开口说耿石父子可以走了。
耿石父子飞也似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耿虎看了景兰一眼,眼中犹有不舍之意。
等到他们一走,冯氏就站起来,叫袁氏跟她走,景兰呢,则是恭送两位长辈,等两人走后,这才走过去握了养母谢氏的手,笑着邀请她在陆家歇一晚再回去。
谢氏应了,她让林根生先回去,明日她再回。
林根生倒想在陆家多呆一天的,但景兰又没邀请他留下,他也不好意思说要在陆家待一日,等着谢氏一起回去。于是他只能讪讪地答应了谢氏,让她好好陪景兰几日再回家。
谢氏在陆家住了两日才回清溪村去,景兰派了陆家的马车送她回去,给她包了不少好丸药茶叶以及棉布绸缎料子,还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叫她把这钱做自己的私房钱,别给她养父了。
“这钱太多了,十两二十两我还可以留起来,你拿回去罢。”谢氏推辞道。
景兰就把五锭二十两的银子换成了五锭十两的,说:“那么这些拿回去,你留下二十两得了,剩下三十两拿出去。”
谢氏这回笑着接了,并说这一趟来陆家,又吃又拿,叨扰了景兰两日,实在不好意思。
还说这次回去之后,不会给耿家人好脸色看。
景兰对此倒没有发表意见,将谢氏送出去之后,看她坐上了陆家的马车离开,景兰这才去福海堂向老祖宗请安,然后去学堂里。
因这两日谢氏在景兰这里,景兰放学后也只是陪着她,早晨去向老祖宗请安,吃了饭就也匆匆忙忙去上学,都没有问过老祖宗,耿石父子那里,就这么算了么?果真不打算揪出那幕后指使之人?又或者说老祖宗是真得相信那耿石父子的话?
趁着今日早早送走养母,景兰便比平日更早去了福海堂向老祖宗问安。
她去的时候,陆家各房的夫人太太小姐都还没到,老祖宗也才刚起来,由身边专门梳头的大丫鬟珍珠梳头呢。
外头丫鬟说景兰来了,老祖宗这才由身边的大丫鬟扶着从内室里出来,坐到了西次间南窗下的罗汉榻上。
景兰恭恭敬敬地向老祖宗道福行礼,冯氏抬手让她起来,并让人给景兰搬了个鼓凳来坐在自己跟前,这才笑着问她:“为何今儿来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