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追:“……”
陆追道:“下山之后,赔你一件新的。”
萧澜将火盆里的炭块拨开,好让火燃烧得更旺盛一些。
陆追打了个喷嚏。
陶玉儿放下地图,握住他的手腕试了试,然后摇头:“你得多吃些东西,太瘦。”
阿六奇道:“诊脉还能诊出胖瘦?”
“瘦了便会体虚,自然能诊出来。”陶玉儿道,“在王城里开了个酒楼,怎么也没能将自己喂胖些。”
阿六在旁插话道:“成亲之后有了会做饭的媳妇,就能胖了。”就好比朝暮崖上的老王老李老赵老孙,都很胖。
陶玉儿:“噗。”
陆追裹紧身上的外袍,往阿六身边靠了靠,觉得挺暖和。
片刻之后,陶玉儿放下地图。萧澜道:“如何?”
“我倒是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进那暗道。”陶玉儿道,“不过进去之后,便要一切都靠自己了。迷魂阵并非隐身法,又是在那黑漆漆的暗道中,应当用不了太久。”
“好。”萧澜点头。
陆追问:“我能一道去吗?”
“自然。”陶玉儿点头,“事不宜迟,就明日吧。”
“还有件事。”陆追道,“有人绑架了李银的小儿子。”
“哦?”陶玉儿道,“谁做的?”
“不知。”陆追摇头,将山下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道:“城门口都有朝暮崖的人,对方一时片刻应当不会出城。”
“你怎么看?”陶玉儿问萧澜。
“看李银不紧不慢的架势,应当知道幕后人的底细,清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只是想谈条件。”萧澜道,“洄霜城内这几个月聚集了不少江湖门派,平头百姓尚在议论,李银不可能毫无察觉,可却并没有加强阿喜身边的护卫,任由这个儿子满屋宅乱跑,说明他并不觉得这些江湖人目标是自己,或者说,绑架阿喜的根本就不是城里这些人。”
陆追感慨:“自己的卧房里三层外三层,守得水泄不通,儿子却反而没人管,这爹当得也是可以。”
萧澜闻言微微一愣。
陆追单手撑着脑袋,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你这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多转几个弯。”陶玉儿戳了戳萧澜,“多向小明玉学学。”说完想起来,又道,“明玉,已经不小了。”
陆追一边烤火一边道:“嗯。”
萧澜道:“你的意思,李银是故意露出破绽,让对方绑架走自己的儿子?”
“这都能猜到。”陆追道,“哎呀,真聪明。”
萧澜:“……”
“只是一个猜测罢了,否则事情解释不通。”陆追道,“老来得子,谁都会当成心头肉,哪怕觉得自己的屋宅已经固若金汤,多派十几二十个人护着儿子也不难办到,何至于身边连一个丫鬟老妈子都没有。”
“所以呢?”陶玉儿继续问。
“若按我猜,李银八成是知道自己会有危险,所以忍痛咬牙将自己最小的儿子送出去,一来向对方表忠心,二来也好谈条件。”陆追道,“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种事未必做不出来。”
陶玉儿点头。
“不过不管是谁,我的人已经跟了过去。”陆追道,“先看看对方的身份,再决定下一步棋怎么走也不迟。”
“也好。”陶玉儿道,“不差这一天两天。”
陆追打了个呵欠。
“累了整整一夜,快回去歇着吧。”陶玉儿见状道,“事情要查,却也不能将自己累垮。”
“多谢夫人。”陆追站起来,使劲伸了个懒腰,熟门熟路进了萧澜的卧房。
……
其余人也各自回去休息,陶玉儿走到门口又顿住,道:“澜儿,你过来。”
“娘。”萧澜道,“有事?”
“明玉中毒了?”陶玉儿问,“方才我替他试脉时,似乎有些异常。”
萧澜点头:“身上有许多红痕,经常要药浴泡澡,我曾问过是什么毒,他不肯说。”
“体寒了些,多替他暖暖。”陶玉儿道。
萧澜道:“暖?”
陶玉儿道:“替他疗伤,将寒气引到你身上。”
萧澜:“……”
“这样对你好,对他也好。”陶玉儿道,“这半分寒气会伤他的身,可你不同,冥月墓的功夫本就阴狠,若能再多几分刺骨凉寒,便可事半功倍。”
萧澜点头:“儿子明白。”
“去吧。”陶玉儿挥挥手,“今晚别再打人了。”
萧澜:“……”
萧澜道:“我没有。”
陶玉儿道:“行了行了,快些回去。”
萧澜沉默回房。
陆追问:“陶夫人在同你说什么?”
萧澜道:“让我多替你疗伤。”
陆追道:“那快来。”
萧澜:“……”
陆追坐得端端正正看他。
萧澜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不客气。”
陆追道:“毕竟有便宜占。”
“娘亲说你所中之毒阴寒,不过若能将寒气过到我身上,便对你我二人都有益处。”萧澜道,“我要我替你疗伤吗?”
陆追道:“双方都得利,又不是双方都吃亏,为何不要?”
萧澜脱了外袍随手丢到一边,陆追又道:“等等!”
“怎么了?”萧澜不解。
陆追道:“先去洗漱,否则不准上床。”
萧澜提醒他:“这是我的床。”
陆追理直气壮:“现在我也有一半。”
陆追又道:“快些。”
知道此人嘴皮子利索,萧澜倒也没争辩。洗漱之后上床,先握过他细细的手腕试了试脉。
陆追问:“有喜了吗?”
萧澜将他的手丢回去:“有,估摸下个月就会生。”
“我也不知这究竟是个什么毒。”陆追愁眉苦脸,“三不五时的,只要心口发悸,便会出喜脉之相。”
萧澜有些想笑。
陆追转身背对他,头发被挽起来,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以及一片淡淡的红色淤痕。
萧澜抬掌按上他的肩胛,又寸寸挪至脊背。
一股热流走遍全身,陆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觉得还挺舒服。
院中风吹枯叶沙沙,很是安静,房间里很暖也很香。小半个时辰后,萧澜抬掌撤去内力,就见先前那片暧昧红痕已退了不少。
陆追活动了一下筋骨,道:“多谢。”
萧澜又试了一下他的脉相。
陆追问:“这回呢?”
萧澜枕着手臂向后靠在床头,道:“龙凤胎。”
第19章 碎片 能有多好,便要多好。
陆追笑笑,也顺势靠在他身边,看着床顶出神。
屋内光晕昏黄,桌上红烛只剩短短不到一寸,烛泪落了一层又一层,堆积凝结,透过床帐纱幔朦胧看去,就像是一朵红色的花。
一朵开在冥月墓中的花。
小小的,没有任何香气,花茎看似柔弱,却有强悍到惊人的生命力。只要有一片土一滴水一束光,都能旺盛蔓延,也不分季节,便能开得到处都是。
“在想什么?”陆追问他。
萧澜摇摇头,像是要将一些纷乱碎片从脑海中甩出去:“睡吧。”
陆追笑笑:“好。”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与热度,视线交错时,像是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逝,那情那景,陌生而又分外熟悉。
萧澜猛然坐起来,这才发觉后背不知何时,竟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陆追带着几分不解看他。
萧澜翻身下床,大步径直出了卧房。冷风迎面吹来,全身彻骨寒凉,却再也无法完全平静下来。心底被无端掀起波澜,有些事有些人,已分不清是梦境里中画面,还是曾经真实存在。
屋内,陆追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深深叹了口气。
萧澜在院中一坐就是一夜。
第二日东方露出一线白,陶玉儿推开屋门,看到他后问:“怎么一大早就在院子里,这是没睡还是醒了?”
萧澜道:“没睡。”
陶玉儿打趣:“该不是睡觉不老实,被明玉赶出来了?”
萧澜道:“我有事情想问娘亲。”
陶玉儿道:“何事?”
萧澜进屋之后,反手关上门,道:“以前的事。”
陶玉儿微微一愣。
“我是不是忘了一些事?”萧澜问。
陶玉儿掩饰坐在桌边:“为何突然会这么想。”
“那就是有了?”萧澜皱眉。
“自己猜的?”陶玉儿倒了一盏茶,“明玉应当不会自己说。”
“那究竟是什么事?”萧澜问。
“小时候的事,与他之间,”陶玉儿道,“你还记得些什么?”
萧澜道:“记得他也曾在冥月墓中,记得姑姑对他也很好,后来却不知为何,突然便消失无踪。”
“没了?”陶玉儿问。
萧澜道:“没了。”
“没了也是好事。”陶玉儿叹气,“明玉都不提,你又何苦纠结,现在你记得对他好些,比什么都强。”
萧澜摇头:“我要将事情弄清楚。”
“那也要等到报了你爹的仇。”陶玉儿道,“现在执念于此,反而于事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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