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南华长老送来贺礼。”侍者来报,后面跟着几位抱着绫罗绸缎,珠光宝盒的随从,仔细一看,那些礼品全是喜庆的红色,上面的图案或是龙凤呈祥,或是鸳鸯戏水,还有甚者直接贴了个喜字。
鹭萧惊道,“你要成亲了?!”
“我成年许久,又是赤羽皇长子,自然是要成亲为王室延续血脉,有什么好奇怪的?”
“千月,不要跟那个女人成亲!”鹭萧显得有些过于激动。
千月许过他在非正式场合可以直呼他的名字,却没想到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竟是在这个时候。
“哦?”千月抬眉,“为什么?”
“我能给你的,比她能给的,更多。”
千月漫不经心的看着他,等待着他努力编织的下文。
“你与强者结合,才能变得更强。”
“哦,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好似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可是,你能为我生孩子吗?”
“……”
“我是赤羽未来的王,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要我下半辈子只能抱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岂不是很可悲?”
“……”
鹭萧被他呛得哑口无言,鹭萧这点嘴皮子,跟他比还是差远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鹭萧。
可是眼前人,是他心心念念十年的人,即使他一直都把这样的感情藏于心里,可那刺骨的心痛,入骨的相思,不曾一刻停息过。他以为和鹭萧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就算重逢,那也只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从来没想过要将自己的感情公然于众,他把它们藏在自己深深的心底,打算带着它们直到他死去,跟他一起埋进坟墓里。
可是血契,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让他清清楚楚地看着眼前人,就是他想要的人,欲望作祟,深藏在心中的贪念好似再也无法被抑制,破土而出,肆意弥漫。血契,多么诱人的条件,即使留不住他的心,他也休想再和别人沾染上半点关系,从此以后,鹭萧可都是他的了。
可是这个交易,要用他的命来换。
“你根本不爱那个女人,为何要委屈自己和她成亲?”
“按你的意思,你觉得我应该很爱你?还是说,其实你很爱我?”
“……”鹭萧又是一时语塞,他自然不可能厚颜无耻地说千月倾心于他,他甚至不能确定,千月对他是不是还有情,而他爱千月?更是众人皆知不可能的事。
“既然都没感情,殿下应该很清楚利益更大的选择吧。”
千月冷笑,“我爱美人,不爱天下。”
“……”
“不过这王城美人三千,的确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
“……”
千月敛去笑容,靠在椅背上,“可是我真的很怕,如果与你结了契,我怕哪一天你会谋害亲夫,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眯着眼,“鹭萧,你说裴秀玉的事情过去了,我一点都不相信,以你对他的感情,不会想置我于死地吗?”
“千月!”鹭萧道,“子瑜的事,我自然心里是有怨过你,可那已成事实,子瑜也无法回来了,而我在苍岚还需要扶持,我要更强,我要我的臣子们一个个都不敢再有二心。千月,与你签订血契还不足以表达我的诚意吗?我若与其他人有染,自是会得到契约反噬,我若与你反悔,也无法得到我渴望的力量,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背叛你。”
千月盯着鹭萧,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只道,“非禹,我乏了,带苍岚王回厢房。”
“是。”
“千月!”鹭萧根本不想离开,却被非禹强行请了出去。“千月!鹭萧的话,还请殿下多考虑。”
千月对鹭萧的提出的交易,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暧昧不明地将他留在了长天,非禹心中十分担忧。
第16章 第十四章
次日南华长老带着爱女来访,赤羽王和珞王设宴。
萝绮安静地坐在她父亲旁侧的位置上,娇羞可人,端庄大方,确实是一位难得的美人,不过要说配珞王,还是觉得差了那么一点,毕竟这世上能找出一位容姿于他相配的女子也是少之又少。
千月坐在她对面的案几旁,长发束冠,面色如玉,优雅从容,能嫁给珞王是赤羽多少女子的梦想,萝绮自然也不例外。
一阵寒暄之后,话题终于扯到正题,赤羽王道,“萝绮温婉懂事,大方得体,本王很是喜欢,想必千月也是如此。”
千月放下竹箸,双手放在膝上,端坐道,“千月近日里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萝绮小姐端庄优雅,身份高贵,千月不能耽误了小姐。”
在场三人皆面色一沉,萝绮闻言看着千月,泫然欲泣的样子。
“千月!你在说什么?!”
“千月心意已决,萝绮小姐不值得在千月身上辜负韶华,萝绮小姐值得更好的人。”说完恭敬地鞠了一躬,“恕千月先行告退。”
“千月!千月!”赤羽王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怒喊,最后气急败坏地把案桌上的杯觥瓷器全部掀到了地上,“混账!”
一地的支离破碎。
千月走得很急,非禹快要跟不上了。
“殿下,殿下!”
千月终于停下&身等他。
“殿下为何突然反悔,这本已订好的亲事。”非禹满脸愁容,珞王若是一时兴起不想成亲也就罢了,只怕……
千月看向远处,道,“萝绮是个好孩子,我不能耽误了她。”
“殿下,您不会……”
千月飘忽的眼神落在非禹身上,没有说话。
“殿下万万不可啊,鹭萧千里迢迢跑来长天找你,会安什么好心?你一掌杀了裴秀玉,鹭萧岂会轻易原谅你?殿下醒醒吧,你与鹭萧结契,他以为只需和你共享血液,不再碰别人就可以了,可他如果无法长久陪伴在你身侧,你是会死的啊!”
“他若是都知道,只怕也不会厚颜无耻地提出结契了。”
“殿下不要再被迷惑了,和鹭萧结契对你太危险了。”
“可是……那样的话……鹭萧这一生……都是我的了……”他幽幽地说着,眼神飘向远方。
“千月!不要发疯了!”非禹本与他是从小一块长大侍奉他,情谊似主仆也似兄弟。“你对自己不负责却不能置赤羽而不顾。”
“我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千月转身离去,不似曾经张扬华丽的身影,却透着些许落寞。
千月回到千宸殿后,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他站在寝宫的廊坊上,青丝垂肩,他只穿了一件红色的单衣,外面随意披了一件红纱,他已经站在这里几个时辰了,窗外倾盆大雨,打在那株朱木上,花朵都被淋得失去了生气,他已经站在这里看着那株朱木几个时辰了。
天空由亮转阴,由阴转暗,最后一片夜色茫茫,雨势仍旧没有转小,他依然望着园内那株朱木,他已经从午后站到了夜深。
终于,他好像做出了决定,转身离开了寝宫,跑下楼阁,穿行在雨中,他走得很快,片刻也不想怠慢,雨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头发,他的衣物。
最终他来到千宸殿偏院的一处小楼阁前,对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修长的手指带着雨水,叩响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半晌,门朝内打开,屋内的人看到他也是一惊。
千月一身湿透,发丝浸透雨水黏在了面颊上,肩上,衬得他苍白无色,单衣贴在他的手臂上显得更加单薄细长。鹭萧上一次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还是十年前那场混战中,当时雨水也是一直下个不停。
站在他眼前的千月,雨夜中狂乱的千月,任谁看到这样的千月都会被蛊惑,可是他是鹭萧,心中只有子瑜的鹭萧。
“千月,你……”
唇被冰凉的手指抵住,手掌复又微颤着拂过他的脸颊,好像要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最终眼前人苦涩一笑,“萧儿……”
那人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入雨中,一路走向他未知的方向。
鹭萧被千月拉着在雨中穿行,走过他曾经熟悉的长亭廊道,花园小径。
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真的被震惊到了,那样慌乱的千月,总是高高在上的千月,是为他而乱吗?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千月对他的好,但他都觉得那是长辈对小孩子的偏爱,他从来没有想过,千月对他的情感,会这么的……深刻……还或许,比他看到的更深得多……
千月带着他到一个灌木丛生的石门前停了下来,看起来是一个地下的建筑,已经荒废多年,四处杂草丛生,千月用古老的石刻钥匙打开了石门,经过潮湿的甬道,来到大厅,千月一一将烛台上的红烛点亮,大厅里光亮了起来,鹭萧才发现,这是一个古老的像祭坛一样的地方。大厅中心有一座圆形的石台,大概有四人合抱那么大,石台的外围有三圈纷繁的石刻花纹,凹下去的地方看起来似乎是能通水的渠道,圆台不远处还有一座半人高的方形石台,上面摆了些精致的器皿。
鹭萧有些不明所以,点完蜡烛的千月朝他走了过来,“你不是要和我结契吗?”
鹭萧一怔,昨天还在挖苦他的千月,今日就答应于他结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