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先生过誉了。”公孙煜轻笑一声,将弓箭扔给站在一旁的侍卫,拢了拢狐裘往屋里走去。
“王爷才是过谦了。”司马虢微笑着迎合道,步伐稳健地紧随着走进内室。
“安大人让你前来,所为何事?”公孙煜悠然坐下,端起热茶气定神闲地品尝。
“自然是国事。”司马虢作揖行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隐藏着不知多少诡异心绪,他似是闲聊般说道,“安大人久病卧床,唯恐朝中出乱子,故让在下前来与二王爷相谈。”
“哦?上有太后娘娘维持朝政,下有文武百官尽忠职守,左右更有六弟与程将军辅佐,怎么出乱子。”公孙煜轻笑一声,饮下一口茶。
司马虢不以为然,他摇摇头大无畏般说道:“安大人以为,太后娘娘乃是后宫女子,后宫女子干政非长久之计,而陛下年幼也尚未能驭百官,若诸侯趁机起事,挟天子以控天下......”
“还有六弟和程将军呐,程将军更是手握半个虎符,一心保护天子。”公孙煜耸耸肩,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
“非也,六王爷日夜操心律世子之事,最近更是一心向佛将朝廷大事放置一边,而程觅将军为武将本就不可不防,唯有二王爷你。”司马虢意味深长地说道,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如今大王爷已逝,二王爷你按辈分便是当朝亲王之首,清君侧,护天子,责无旁贷。”
“清君侧?”公孙煜疑惑地看着司马虢。
“然也,自古武将文臣互相牵制,如今安大人卧病,程将军手握重兵,一家独大,日后恐怕会危及皇亲。”司马虢捋了捋白须忧心忡忡地轻叹道。
“本王两袖清风,无权无势,有心无力。”公孙煜遗憾地说道,一脸的慨叹。
“这正是二王爷德行之所至,不结党营私。”司马虢微笑着颇为赞誉地看着公孙煜道。
“哦?那本王怎知这不是安大人的一种试探?”公孙煜轻笑道,“安大人一心为国,本王怎知司马师父来这儿当说客不是为了试探本王是否有不忠之心。”
“这件事是安大人与六位尚书商谈之后得出的结果,二王爷是否忠心,日后定当有所结论。”
“安大人交托如此大任,本王.....”
“二王爷莫要自谦,安大人与诸位尚书的决定不会有错。”司马虢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知二王爷可还记得凤羽城的褚家?”
“褚陆?”
“然也。”司马虢抚着胡须在堂前踱步,“褚陆是唯一能与程觅相抗衡的人,而褚陆的妻子公孙梓是王爷的亲生姐姐。”
“本王明白了。”
“安大人也只能帮到这里。”司马虢再拜提醒道,“希望二王爷能把握分寸处理此事。”
“嗯,代本王向安大人问好。”公孙煜哈哈大笑起来。
“告辞。”
“来人,送客。”
司马虢作揖后便由侍女领着离开二王爷府,走远之后,他衣影轻晃便消失,如此矫健凌厉的身法绝不会单纯的是一名谋士,更像是一名冷酷无情的杀手。
“孙玉,你可以出来了。”公孙煜闲闲地说道。
话音落,在屏风后走出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羽扇纶巾,目光锋利,他走到公孙煜面前作揖道:“王爷有礼。”
“你觉得如何。”公孙煜不动声色。
“有了中书大人的支持,二王爷在朝中可谓是如虎添翼,岂不乐哉?”孙玉挥着羽扇闲聊道。
“可是.....安玄素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揽权?”公孙煜皱起眉头担忧道,“本王觉得是一个局也说不定。”
“如今朝廷三名宰相,尚书省、中书省和门下省唯有安玄素一人以中书令独大,其他两位宰相名存实亡,三省六部对安玄素唯命是从,王爷觉得这个安玄素会是泛泛之辈?”孙玉摇首说道。
“这点本王知道,但朝中百官对安玄素敬重是因为他为朝廷尽心尽力,这几年来确实为天下百姓做了无数的好事。”
“当年先帝在世,安玄素有先帝撑腰,位极人臣,自然不担心朝堂之争,自然可以为国效力。”孙玉踱步到一旁坐下,稍挑眉说道,“如今朝中局势不同了,权力受到挤压,安玄素自然坐不住了,这也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
“若二王爷你不下这盘棋,安玄素自然会找别的皇亲陪他下,这盘棋下赢了可就得到这个天下。”孙玉眼神坚定地说道,“如今时局,不进则退,时机可遇不可求。”
公孙煜自然明白孙玉话中的深意,他与孙玉对视一眼,突然畅怀大笑,天下谁夺,必为他公孙煜。
“那褚家对本王来说小菜一碟。”公孙煜志在必得地笑起来,“当年给褚洛那一毒箭,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对褚家莫要做得太绝,狗急跳墙,到时候王爷被反咬一口便要追悔莫及。”孙玉严肃地说道。
“本王自有分寸。”公孙煜露出个阴森的笑容。
在这白雪皑皑的积雪下总会有肮脏的东西被冰封,只待春风拂过的那一日,污秽大白于天下,到那时,定当血流五步。
【凤羽城】
华灯初上,凤羽城街上的行人星星点点地多了起来,逐然若星河漫天,汇成祥云朵朵。无论小家贫寒还是大会阔绰,今日都整装待发不分一二,携亲唤友出门,不多时城中东西南北四条大街都其乐融融齐满了欢声笑语。
褚家人多,故分了几拨而行。
老爷和夫人携幼女褚染幼子褚洛走东大街;公孙律、李尽沙、褚茗和边梅则走南大街,而连珩、云离和褚杓不知去了何处,一整日不见人影。
南大街一条是杂耍古玩,奇画巧工,各异花草和游园戏法,适合年轻男女子等结伴而行,也恰是褚家举办比武招亲的地方。褚茗在公孙律和边梅之间,亲密地挽着公孙律,脸颊红扑扑,如欢快的百灵鸟,一脸欢欣地说个不停,全然忽视右手旁的边梅和李尽沙。
公孙律左瞧瞧右看看,只见这南大街上皆是一对对鸳鸯眷侣,亦或是天真无邪的孩童,不禁道:“茗茗,这游园是不是年年大同小异呀?”
“也未必啦,有时也会有外族杂耍艺人,”褚茗道,挨着公孙律的脑袋一直没起开。
公孙律汗颜,见一旁的李尽沙和边梅二人一言不发,开口欲言,却被褚茗一声惊呼引开了视线。
“快看快看!吞剑!”
只见前面人头攒动,不少小年轻们都欢快兴奋地朝那露天擂台前涌去。
那台上挂着的是密密麻麻炮竹拼成的剑型,而几个杂耍艺人便站在台上,带着面具正吆喝,声音洪亮得响当当。
公孙律在宫廷什么古怪的都看过了,已心知这把戏的玄机。此时他倒是不管身旁乐成一团的百姓,回头去想在人群中找李尽沙和边梅,便看见边梅恰努力地拨开人群来到了他身边,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子抑。”
“他人呢?”
边梅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李尽沙,道:“方才他好像就没跟着我来这边……”
公孙律伸长脖子向后往,好在他长的高,一眼便看见那在人群中穿着一身紫岿然不动的李尽沙,便用着他那天生的大嗓门努力穿透围观百姓如浪潮般的欢呼声道:“死人妖——”
看见公孙律朝他招手,李尽沙便准备着也劈波斩浪一番过来。而这人潮仿佛故意与他们作对,此时却是愈发波涛汹涌起来。
而台上则是愈演愈烈,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叫好排山倒海,不知是谁摔了一跤导致整个人群都乱了套。
“啊!别踩我啊!”
“别挤啊!!”
“奶奶的!说的别挤了!”
一时间这里乱成一锅粥,前面的人想爬上去一探究竟奈何被推下来,后面的人想冲上前爬上去奈何被阻着,还有的人想往后要离开这擂台边,一时去四面八方的都有了。
褚茗看呆了,下意识地要冲下出,却被一旁的戏耍人阻拦道:“褚大小姐您就别下去了,越来越乱呐!”
这下可苦了在其中的公孙律和边梅,更是恼了要横穿人群而行的李尽沙。公孙律也不好受,一边受着挤,一边还要顾及身旁抱着孩子的边梅。
结果正是人潮把四人冲散成了两拨,李尽沙阴差阳错地撞到了同样被推搡的褚茗。
“你……”褚茗惊讶地看着他,千万个不情愿。
李尽沙见此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而后便拉着她先往人少的地方走。
“哎干嘛啊你!”褚茗被他抓着十分不愿意:“我自己会走!”
李尽沙没理她,余光瞥了一眼擂台上的那戏耍人,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
而褚茗丝毫不知情,继续抱怨道:“你抓得好痛啊放手!”
“想快点找到公孙律就安静点。”李尽沙回头冷冷道。
褚茗噤了声,心里一股火地瞪着他,一边亲自用手推开四周碍手碍脚的家伙,一边被不情不愿地逐渐拉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尽沙算是半拉半拖地将她扯出了擂台边,不再有那可怕的人群了。
一到了还算正常的街道上,褚茗立即甩开他的手,不满地揉着手腕,道:“律表哥在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