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回神,但见对方也停了下来,头靠在自己身上,而身下的水已然凉了。李尽沙一个激灵,立即从水里起身,而腰下的酸痛让他险些摔倒。公孙律被他弄得动了动,而后抬首眨巴眼睛看着他,忽然咧嘴笑:“又要逃去哪啊你……”
够了……真的够了。
李尽沙将他从浴桶里拉出来,而后找来干巾胡乱擦拭了一番,胡乱给彼此搭上衣物,便将他往榻上推,从头到尾忍着那疼痛一声不吭。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公孙律拉着他的手,模模糊糊地靠着他呢喃:“一起嘛……来啊……”也不等他说什么活推拒便将他按在榻上,而后整个人也躺下去连被子也没盖。
李尽沙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而后也在黑暗中躺下。
“唔……好舒服……”公孙律抱过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而后又是几句不清不楚的呓语,直到最后终究消散在夜色里。
徒留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李尽沙试着抽身,却发现对方一直抱得死紧。他也不想再惊动,想来明日早起再解释。他只觉身体上和心灵上的疲惫如两把刀,逼着他无法做到睁着眼睛一夜不眠,就像梦中经常见到的火焰,缠缠绵绵不知多久。
对方平稳的呼吸传来,他轻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阻止着那□□的泪水,终究在困意中败下阵来,沉沉地失去意识。
思停殿终于陷入夜的寂静。
银辉通过窗棱照在公孙律的脸庞,宛若草原上的风眷顾着青草,慈爱而安详地看着这个根系匈奴和中原的男子。
不知多久,当李尽沙的呼吸趋于沉睡的和缓时,公孙律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灰色的眼眸没有一丝醉意的混沌,清明透彻,但丝毫未动,如同一尊雕塑。
他所做的,不过是定定凝视睡在怀里的人,久久未眠。
第27章 又起新程
【百叶山庄·乐闲阁】
月落乌啼,霜雪浮漂,缱绻的雪夜柔和而宁静,雪絮簌簌而下的声音,就如同情人的耳语,而乐闲阁却游曼着刺鼻的烈酒气息。
云离结束了国宴便匆匆赶回来,落到庭院里闻到烈酒的气味,不由地皱起眉心,他直接推门而入,一股冷寒的气息伴随着刺鼻的烈酒味猛扑过来,没燃暖气熏香的屋内,空气中夹杂着如陈腐许久的木头的潮湿,房中暗暗的没有点灯,寂静得像是阴森的丛林。
往里迈进一步,脚下踩到很多尖锐的东西,像是破碎的瓷器,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将房里的烛台都燃上,驱散周围的漆黑,这才看到连珩如同烂泥一般倚在软榻上,抓着酒壶拼命灌酒,地上到处是粉碎的酒杯瓷器。
云离平静地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忽然被一个力道抓起来,醉醺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要捡......会弄伤.....”
“喝够了吗?”云离盯着连珩淡淡地说道,不怒自威。
“你还管我......”连珩抬手捏起云离的下巴轻佻地笑起来。
云离移开脑袋,将连珩扶起来往浴池走去:“去沐浴更衣。”
连珩醉醺醺地笑起来,猛地将云离压到墙上贪婪地强吻上对方的嘴唇,云离几乎要被那浓浓的酒味压迫得呼吸不过来,下意识提掌往连珩肩上用力拍去。
连珩醉醺醺的根本反应不过来,硬生生挨了一掌,连连后退。而云离颓唐地倚在墙上默默地垂下眼眸,压抑了七年的苦涩再也掩藏不在,化作眼里酸涩痛心的泪水,“滴答”坠地,溅起精美的涟漪。
良久,他平静地离开浴池。
“你根本不信我!!”连珩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他狂躁地一挥衣袖,热气腾腾的浴池“砰”的一声,波涛翻滚,迷茫与无助淹没了所有的情绪,一阵头疼欲裂的感觉袭上脑门,顿时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扑通”的一声水花四溅,整个人就这样坠入浴池中,没了声息......
当连珩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上干净地衣服躺在床上,眼前黑漆漆的一片,看向窗台还是深夜,他迷茫地晃了晃脑袋,方才的种种回到脑中令他懊悔不已。
动了动身体发现被窝里还有一人,蘅香绕鼻,对方似乎睡得不安宁,身子蜷缩成一团不停打着冷颤,冰冰凉凉的一点儿体温也没有。
“师父?”连珩轻声唤着连忙将云离的身子展平抱回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把对方捂热。
过了一会儿云离渐渐安稳下来,一如既往地窝在连珩怀里舒服地入眠。
连珩抚着云离的面庞,温柔似水的目光一直落在对方的容颜上,他无奈地轻叹一声:“我应该要生气要怪你的,但我真的舍不得。”
收紧手臂紧紧地搂着云离,就如同小孩子紧抱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生怕被别人抢去,他耷拉在云离肩窝上委屈地喃喃着:“师父可知珩儿有多希望你能一直陪在身边。”
暖炉熏香,驱散了一屋子的酒气恶臭,暖木蘅香,温暖而清幽。
次日。
暖洋洋的日光从窗台照进芙蓉暖帐内,将那相拥的二人唤醒,两人同时睁开眼眸,眉心顶着眉心,鼻尖碰着鼻尖,嘴唇也只有一指的距离,暧昧而柔情。
云离连忙拉开距离坐起来,只觉是自己半夜迷迷糊糊之中钻进连珩的怀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连珩也坐起来,犹豫着便将云离的身子搂到怀里内疚地说道:“师父,昨夜是我不好,对不起。”
“没事。”云离扫了一眼连珩淡淡地应了一声。
连珩呆了呆,不悦地冷下脸来说了一声:“起身罢,你该回去上朝了”便下床洗漱整理衣物。
“我已称病告假,朝中动静有眼线监视,暂时不用回去。”
连珩闻言心里有种莫名的狂喜,但却倔强地不表现出来像个叛逆期的少年硬是要闹脾气,他拿出一套衣衫放到床上,拉开云离的被子开始着手为对方更衣。
“珩,你......”云离尴尬地往后躲去,却被连珩一手抓住牢牢扣在怀里。
“不许躲我。”连珩抱着云离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不是在生气吗。”
“生气归生气,可你还是我最重要的人。”连珩别扭地说着,动作却很温柔细心,他补充道,“所以就算师父在生气也不许躲我。”说着便将云离从被窝里横抱到怀里,服侍着洗漱。
“饮酒后不可独自在水边。”云离盯着连珩严肃地说道。
“好。”
“等会儿收拾一下去椟乌城 。”云离一边说着便镇定自若地从连珩怀里下来,走出房间让侍从准备早膳。
“晋庭的事。”
“不错。”
不一会儿侍从端着精致的早膳进来,被那二人周身的冷寒气息弄得浑身一个冷颤,他小心翼翼地将早膳布置好,心里早已吓得不知所措,他们的先生是个名副其实的冷美人,见怪不怪,可一向温和暖意的少爷怎么也变得如此冷厉寒人......莫不是师徒争吵?
本是柔情蜜意的师徒二人,如今今冷冷清清地坐在一起用早膳,时不时互相布菜,冷冰之中又有那么几分暖意,气氛颇为诡异离奇。
【皇宫】
李尽沙是被那小心谨慎的叩门声和仆从的呼唤弄醒的。
“主子,主子……”
那叩门声持续不断,可见仆从知晓他主子的脾气,若是擅自进入绝无好下场。
李尽沙在看到近在咫尺的公孙律后缓了会神,才小心翼翼地拿开对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翻身下榻的时候几乎要痛呼出来,和缓过后拢了拢衣衫,才能面不改色地过去打开门。
外面的小太监见他开门终于松了口气:“主子,晋盟主那边有消息了,现在刀信在厂那头等着您。”
刀信是西厂的情报子,专负责在武林游来荡去,帮朝廷密切监控着武林各大门派的行踪和动向,但凡江湖上有何大小消息,拾其重要以禀报,若是事情重大便足以让李尽沙亲自出手。
“知道了,一会过去。”
说完闭门便旋身更衣,去拿那红玛瑙扳指时,不受控制地去看那榻上依旧睡死的公孙律,心里一阵发空和疼痛。
他手握着那紫色的绒衣迟迟未套上,反而不受控制地缓缓走回榻边,看着对方香沉的睡颜,仿佛昨夜何也没有发生。他想若是自己眼下便走了,昨日之事当真可以做一笔勾销,或许二人关系依旧如从前。
那也算好事,李尽沙如是想,便倾身向前,极轻地在公孙律发上落了一吻。
轻如窗外的雪落,没入了地面便没了痕迹。
李尽沙走出房屋,思索片刻,对外面的仆从道:“一会儿律世子醒来了,便把他送回景王府罢。”
说完便脚下一点,飞离了思停殿。
话说方才李尽沙交代的那小太监,待主子走后打扫了下屋子,见时候不早,便走到里屋要叫醒公孙律。
待他走近去后,竟然发现那律世子已经醒了,正穿戴整齐地在李尽沙的房间里随意走动,这儿瞧瞧那儿看看,一会摆弄那盆吊兰,一会儿转转那金制沙漏,一会儿又到香炉前拿起一撮余香闻闻,活脱脱一顽童样儿。
“小奴参见律世子!”小太监扑通一声给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