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平静地起身将红烛重新点亮,房间渐渐被暖光笼罩,看起来没那么冷清,轻叹着披上连珩送的白狐绒裘,提起明亮的灯笼离开房间。他看着漆黑一片连路都看不清的庭院微微凝眉,安静地提着灯笼亲手将庭院里的一个一个烛台重新点燃。
他一路不言不语,走几步便点亮一盏烛台,默默地提着灯笼重复着无数次这样的动作,烛台燃着跳跃的火苗,映出一条完整的小路,照亮纯白的雪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从房间一直走到了山庄门,将山庄大门的最后两盏大宫灯也点亮才松了一口气,一路烛火明亮,珩儿应该不会迷路了。
今夜没有下雪,视野很是宁朗,两旁的雪梅倒是很娇艳,如此美景,云离却是丝毫没有欣赏的闲情,他就这样木木地提着明亮的灯笼安静地站在山庄门前,虽然身穿厚厚的裘衣,但是那白皙的脸蛋还是被狂风吹得有些泛红,美眸也渐渐失了神采。
究竟是谁等了谁。
连珩一路用轻功赶回来,踏雪无痕,远远便能看见星星烛光,他知道肯定是他的师父又为他点亮所有的烛台,为他照亮回家的路。
一鼓作气,如同寒风刮过一般朝山庄门飞去,暗紫的披风被树枝挂落雪地,簌簌雪絮撒到连珩的身上,他无暇顾及这些,只想用上最快的速度回到师父身边。
“嗖”地落到提灯呆立的人儿面前,看着云离那被寒风吹红的脸蛋,连珩心疼得几乎要窒息,连忙将其抱回怀里驱散寒意,温热的嘴唇覆上对方冰凉的脸颊。
“师父,对不起.....”连珩握内疚不已。
“无碍,回来就好。”云离抬眸平静地看向连珩,声线飘渺如同云外之音,“你也才十七,喜欢到处去玩也很正常。”
“我才不是去玩,先回去。”连珩神秘地说着便利索地将云离拦腰抱起。
“你这是作何?!”云离冷声说道,这还是初次被对方横抱起来令他浑身不自在。
“自然是抱师父回房。”连珩有些小邪恶地看着一脸微怒的云离,温柔地吻了吻对方的眉心。
“我会走路。”云离别过头去故作镇定地说道。
“可我想抱师父。”连珩嘟嘟嘴任性地说道,一路按着那烛光的指引便能轻而易举地走回庭院,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一到晚上便找不到回房间的路,而师父为此便将几十盏烛台点亮,而后顺着小路摆放,从那以后自己便可以顺着烛光找到回房的路。
“随你。”云离淡淡地说道,安静地靠在连珩肩上。
“师父,以后不用那么辛苦地为我点灯了,我已经长大了。”连珩突然说道,想到对方在风雪中为自己将这些烛台都点亮,心里的疼惜油然而生。
云离一言不发,尽力将心里莫名的恐惧压下,良久他平静地说道:“嗯,我知道了。”
“我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因为师父在等我。”连珩低头望着怀里的云离一字一顿地说道,温柔的一语却重如千斤巨石,像是一个承诺,一个不离不弃的承诺。
云离一动不动地看着连珩那似乎会说话的眼睛点点头,他愿意去相信眼前这个只有十七的少年。
踏着一路月华霜色,连珩抱着云离回到温暖如春的房间,外室的桌面上摆放着几道重新热过的菜肴令连珩眼前一亮,他将云离放到软榻上,激动地说道:“师父,那些菜是给我吃的吗?”
“是给你做的晚膳,你在外面玩应该吃饱了,我让下人收拾一下。”云离刚说完,连珩便坐到桌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饭,好像饿了很久一样。
“真好吃。”连珩一边大口大口地吃一边开心地点评起来。
“很饿吗?在外面没吃饱?”云离疑惑地说道。
“我还没用晚膳。”连珩摸了摸肚子,一脸悲怆,“饿了一天了。”
“你今日到底去做何了?”云离凝起眉心,语气也带上几分严厉。
连珩用力扒完一碗饭,用茶水漱了漱口后便将自己背了一路的一个包袱拿到云离面前,神神秘秘地说道:“师父,打开看看。”
“莫要说又是狐裘。”云离冷言冷语道,但也将包袱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对精雕细刻的木雕小人,只有巴掌大,但雕刻得栩栩如生,其中一个神似连珩,而另一个......像自己。
“我雕了一个晚上才雕完,所以才那么晚回家的。”连珩点着那两个木刻小人无辜地说道,“这个是我,送给师父,这个是师父,我拿着。”
云离呆呆地看着手里两个雕刻精细的小木人,心上震撼无比,他原以为连珩是贪玩忘了时辰,没想到是去为自己雕刻了这样的小木人。
连珩看着云离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紧张地问道:“是我做得太难看,师父不喜欢吗?要不我再重新刻一个......”
“喜欢。”云离抬眸看着连珩微笑道,眸中水波盈盈。
“那就好。”连珩笑开花,安心地回到桌边认认真真地继续他的吃饭大业。
而云离坐在软榻上目光柔和地看着那吃得狼吞虎咽的连珩,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淡笑,手心紧紧地握着那两个精致的小木人,房中暖光摇曳,映照出两个紧紧相依的影子。
月白如画,情思如眷。柔柔绵绵,吾以心许。
次日。
“珩,起身了。”
“珩?今日要去铁寨,莫要迟到。”
“珩,快醒醒。”
云离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昏睡过去的男孩,手指拨弄对方的眼睫毛依旧弄不醒,这个连珩虽是昏睡,但那手臂还紧紧地抱着自己,弄得他想起身也起不来。
“师父......”连珩挣了睁眼,依依不舍地说道:“师父,我这次去铁寨怎么说也要三两日。”
“嗯,自己小心点。”云离冷哼一声道。
“师父......”连珩整个人扑到云离身上哝哝地撒娇起来,将对方收在自己怀里牢牢地抱着,发泄着深深的思念与不舍。
“怎么了?”云离忍不住轻笑出声,“不是说长大了吗,怎么还在粘着为师撒娇。”
“因为师父是珩儿最重要的人。”连珩望着云离的眼睛,心底的某种情愫在渐渐发芽生长,直至某一天长成参天大树。
“真的吗?”云离提手抱着连珩的脖子云淡风轻地说道。
“嗯,师父比珩儿的性命都重要。”连珩认真地说道,眼底的情意渐渐发生变化,似乎不再是小徒儿对师父的执着,掺杂了一种更为深刻真挚的感情。
“起身罢。”云离嗔笑着吻了吻连珩的嘴角,唇边不由地带上甜蜜的笑意。
“好。”
连珩说着便利索地掀开被子,横抱着云离下床洗漱,二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了良久才收拾完毕。
“师父,我要两三天见不到你了。”连珩抱着云离恋恋不舍地说道。
“才两三天。”云离无奈地摇摇头,“出去莫要惹是生非才好。”
“不会的。”连珩郑重其事地说道,忽然表情又破裂,恢复那一脸苦相,“师父,我会想你的。”
“快去快回。”云离不自然地扫了一眼连珩温顺地点点头。
连珩再抱了一会儿云离,在对方额头落下温柔的一吻才哀怨不舍地离开,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被这个冷清孤寂的男子完完全全占据,不剩一丝空间。
只等他在某一天,发现这份早已刻骨铭心的爱。
第10章 合川之事
【谷德酒肆】
连珩急匆匆地飞到谷德酒肆,发现其他人还没到,顿时便松了一口气,还未等他歇息过来,肩膀被拍了一下,伴随着熟悉的放浪之声。
“哈哈哈小珩珩,小爷是不是很准时!”公孙律乐开花地朝连珩挤眉弄眼起来,还扯着背后一脸未睡醒的李尽沙。
“嗯,小沙好久不见。”连珩亲和地对着李尽沙摆手打起招呼,笑容灿烂单纯。
李尽沙愣了愣,表情怪异地也打了个招呼。
“咦?安哥哥呢?”公孙律左顾右盼起来,“安哥哥从来不迟到的呢。”
“或许是我们中书大人突然有要事缠身罢,武德殿内的奏章每日都会堆成小山。”李尽沙冷笑道,在无聊的宫中偶尔调侃下义愤填膺的忠臣倒是他的一个乐趣,并且乐此不疲。
“安宸那么忙呀。”连珩突然有些内疚,“我还拉他出来玩。”
“嘿嘿,那是因为安哥哥想和你去玩吖。”公孙律一脸笑意。
“我看应该是为了民间百姓被巫蛊侵害一事,安大人为民为国,要亲查到底。”李尽沙闲闲地说道。
“啊啊啊——连珩——你这个负心汉——”
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让酒肆的三人同时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策马奔腾而来的男子.......
不一会儿,一匹白马在三人面前停下,马上的男子一身蓝白儒衫,身材略显文弱,脸蛋白皙,眉清目秀,长发用蓝色的发带全数绑起,增了几分武林人的干净利落,潇洒不羁。
只见那男子跳下马,一阵风地冲到连珩怀里死死地搂着,哀怨地说道:“珩珩你怎么能抛下我就跑回来了!”
“小白,你怎么来了。”连珩尴尬地笑了笑将怀里的男子扯出来,一副很头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