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他这个笑话很好笑!
这是对他的侮辱!侮辱!
站在秦翔身边的学子这次眼疾手快,在秦翔开口前制止了对方。“秦公子,太.祖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男子之心多也是如此,怕是世人心思一般,无人可跳出其中,吾也亦然’”。
也就是说,秦翔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谈题,而是太.祖的一句嘲讽之语,大抵当时太.祖心情不好,所以说了一句气话。
清谈多以圣人经书所著内容为题,怎么能用一句气言当题目!这不是在搞笑吗!
秦翔听完后,脸上一阵乌青,他看着笑意盈盈的容文清,只觉得对方在嘲笑自己。
其实他错了,不止容文清嘲笑他,所有人都在用关爱智障眼神看他。
“前人曾言,天圆地方,也有人曾说,天圆地为半圆,不知容姑娘认为哪种说法是正确的?”
苏柏霖的话音一落,现场的议论声瞬间大起来,近千人小声议论,声音嘈杂如百八十个鸭子在叫,非常聒噪。
苏柏霖不适的皱眉,有些后悔同意容文清将地点设在这里,这么纷杂的环境下,如何能做好清谈这样的雅事?
容文清丝毫不受影响,就像她是个选择性耳聋一般,她没有回答苏柏霖的问题,而是反问回去。“苏公子赞同哪种说法呢?”
苏柏霖没想到容文清会这么问,他让容文清先选,是想给容文清卖个好,算是偿还容文清刚刚的解围,只是没想到,容文清完全拒绝他的好意。
既然你不先选择一个自己擅长的立场,那就别怪我选一个我擅长的了!苏柏霖心中暗恼,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当面拒绝自己的好意,甚至完全不领情!
实在是太丢面子!
“在下赞同天圆地方,若真是半圆,地怎么会是平的呢?”
这是千百年来人们认为最有力的说辞,天圆地方,此乃正途!百年前有位圣人提出天圆地可能为半圆,这样的说法在当时就被人强烈反对,若不是那位圣人在著经书义理上很有见解,估计能被文人们喷死。
容文清简直想笑。
在一个现代人面前,说天圆地方,你这一定是在逗我!
古人不是不聪明,而是眼界决定了他们的想法,他们没法造出冲向太空的火箭,所以就没法清楚的知道,他们踏着的这片土地,是圆的!
甚至不是半圆,而是一个大圆球。
这不能怪古人,也不是在贬低古人,更不是在吹嘘现代科技有多么厉害!
古人的智慧从方方面面就能看出来,但是有时候,眼界这个东西,决定了知识面的不平等。
“脚下的土地,不是方而是圆。”容文清伸手指向下面,“不是半圆,而是整圆。”
“容案首莫不是疯了?她在说什么!”
“我怕是早上没有醒来,现在还在梦中。”
“她是说,脚底下的土地不是方型,甚至不是半圆,而是一个圆形!”
“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听着底下响起的反对声音,苏柏霖脸上露出必胜的笑容,容文清肯定是慌了神,所以才口出惊人之语,想要唬他,以得到胜利!
“容姑娘这话说的好笑,若地为圆形,我等岂不是站都站不稳?道路平稳笔直,怎么会是弯曲的圆形?”
容文清实在不想用初中甚至小学知识来装比,这会显得她很没有逼格,可是敌人在作死,她不得不委屈自己,说出几个小知识。
“苏公子确定吗?不知苏公子可曾到过海边,可曾到过草原?”
“这……”苏柏霖被问的一愣,海边他当然去过,皇都向东不到八十里就是海洋,作为学子,需学习海的宽阔胸怀,他很小就被他的老师,盛宣华带到海边观海。
“在下,去过的。”
容文清点点头,“在场的各位应该大都去过海边,那你们可曾向远处眺望?”
眺望是一定的,海上平坦,除了往远处看,也没别的可以看啊。
看到大多数人都点头,容文清带着看似高雅实则装比的笑容开口。
“那海的尽头与天相接,若天圆地方,两者应该平行,如何会相接呢?而且,海面为一条弧线,而非直线啊。”
第23章 丹青之比
“天为圆,若布料将地裹住,如何会平行?两者相接,自是因为天将地盖住,至于你说的弧形,许是地并没有笔直,而是带有弧度。”苏柏霖沉吟一会儿,将容文清的道理全部打回。
容文清早就料到苏柏霖会这么说,可是苏柏霖忘了一件事。
圣人所说天圆地方,是道学的一种思想体现,主要表示阴阳相依的观点,这其中有两种学说盛行,分别是‘盖天说’与‘浑天说’。这其中的‘盖天说’就是苏柏霖所说的,天地相接,天若半圆的锅盖,将地盖住,可这种说法,在穆朝还没建国的时候,就被推翻了。
因为若天为半圆,地为方,那岂不是有四个角盖不住吗?
在穆朝刚刚建国时,另一个‘盖天说’盛行,其意为天和地之间,有八个柱子撑着。这种说法更不靠谱,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提出另外的观点,所以这种‘盖天说’盛行。
容文清否认的平衡,是在否认第二种‘盖天说’的内容。
而‘浑天说’是穆朝后世一个著名天文学家提出,现在并没有这个学说。
苏柏霖的知识面有限啊,仅仅限于天圆地方几个字不说,对‘盖天说’的了解也不深刻,其中含义他根本就是一知半解。
“你这个弟子,还是太年轻。”皇帝很喜欢玉华台的茶饮,有种别具一格的风味,所以他已经喝了三杯了。“沉不住气不说,竟然拿出自己都没有理解的谈题来辩论。”
盛宣华点头,这次的文比对苏柏霖来讲,肯定是个巨大的打击。只是这样的打击是他必须经历的,不然,他真的要以为这天下只有他这个天才了。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活于世,怎能太过骄傲?
“苏兄真的这么认为吗?”容文清也不想逼迫苏柏霖太过,简直太欺负对方了,容文清都觉得自己好残忍。
“我……”苏柏霖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他提出反驳后,底下没有几个人应和他?
拿出一个自己也不擅长的谈题,结果就是输。
应天学子们看苏柏霖被容文清逼得节节败退,在台上的一个学子立马出手。
“虽然你说的正确,可这也不能证明你所说的天圆地圆。”学子莫名有些气弱,容文清不能证明自己所说的天圆地圆,他也不能证明天圆地方啊。
“漫天星辰,日升月落,宛如一个轮回。天为圆,故而东出日月,西落日月。”容文清慢悠悠的说着,天圆的证明不重要,重要的是地圆的证明。“望远需登高,若地为方,平地为何不能望远?海上之船,先现其杆,后现其身,且地为弧形,故为圆。”
怎么去辩驳容文清的话呢?难道去辩驳,地是个半圆不是个整圆吗?
不管怎么辩驳,地都不会是方的。
“此次清谈,在下甘拜下风。”苏柏霖脸色青白,他想不出辩驳容文清的话,只能认输。
其他三个应天学子也只能鞠躬认输,至于秦翔,这家伙到现在都没听明白容文清和苏柏霖在辩论什么!
他只知道,苏柏霖输了。
现在已经连输两场,若再输下去,简直丢脸丢大发了!
秦翔越想越生气,他指着应天学子中的一位,也不管苏柏霖,直接就对容文清说:“这位徐师兄出身丹青世家徐家。他听闻容姑娘于丹青一道很是擅长,故想同姑娘比试一番。”
“秦兄!”苏柏霖高喊一声,简直被秦翔气坏了。
之前不顾他意愿让让一堆应天学子上来就罢了,反正那几个应天学子也没帮他什么,输了也是因为他实力不如人,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徐然的丹青之术在整个穆朝都排得上名号,他出身丹青世家,其父其祖父,甚至向上数个十辈八辈都是宫廷御用画师!这样代代相传的技艺,岂是容文清一个小姑娘能比的?
别说容文清了,就是穆朝里有名的一些画师,都不敢同徐然比!因为徐然家族的威名太盛!未出手,就怯三分了!
“徐家?可是西北徐家?”
“定是那个徐家,这下可不好办了。听闻徐家的嫡子徐然在应天学府读书,估计就是那位。”
“这下容案首危险啊,徐家最擅长工笔画,若是能避开画人物,容案首可能会赢。”
秦家势大,秦翔这番举动非常不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容文清抱不平。
趋利避害,是人的常性。
徐然是个看上去很儒雅的男人,他年纪也不大,向容文清行礼的时候脸上带着略为尴尬的笑容,显然他很明白,这件事他做的不地道。
然而他还是做了。
这些君子,为了他们的家族,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的亲人,他们会做出完全违背君子之道的任何事情!
容文清心中嗤笑一声,或许这个世界真的有君子,但那仅限于孤家寡人。
人活于世,怎么能随心所欲的成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