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成书,那首领恰恰就是他出使时驾车的侍卫,不想两年他已经成了守宫城的将军。
“程公子?!你竟回来了!”那人也认出了程垂扬,很是激动。于他们而言,程垂扬是立过功绩之人,对西澧国有恩,至于其他,他们并不知。
程垂扬向他说明了来意,才得知君离并不在宫中。
“君离殿下身体虚弱,现在住在西南方小丘下,那里冬暖夏凉,气候更适宜些。”
程垂扬向他询问了怎么走,便告辞离开了。过了宫门又走了约一个时辰,他才到了一片小丘脚下,这里环境确实不错,只是人烟稀少了些。他照着那侍卫告诉他的,果然看见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庭院,院里有一茅草简易搭起来的房屋,门开着,里面却没人。
程垂扬绕过庭院,顺着小路一路走下去,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映着远山,宛若仙境。
走近了,湖中有一湖心亭,竟然和他梦中场景一模一样,亭中坐着一人,着素衣,似是在磨墨。
他一眼便知那是君离。
程垂扬走上桥去,在亭前停了下来,高大的身影投在君离的纸上。
君离手中的笔一顿,站起来吃惊地看着他,仿佛在经历一场梦一般,“你…怎来了?”
他想过千次万次,程垂扬回来的场景,或是他大败敌国之时,或是他退位之时,亦或是他奄奄一息之时,他甚至想过他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许会是他,可都没有。
在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看破红尘之时,这个人出现了。
程垂扬回来了。
两人正脉脉不得语之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两人身下传来,只见小小的一只正抱着君离的大腿。
“爹爹他是谁?”
君离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倒是程垂扬先开了口,“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君纪回,小名叫小茴香。”
程垂扬把这个名字默念了好几遍,君纪回,君记回。
原来君离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君离知道程垂扬是喜欢自己的,双方动情才可受孕,若是他一厢情愿,便不可能有纪回。
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了,程垂扬已经走了。
后来他被战事拖身,去找程垂扬的事情便一拖再拖,拖到听说他高中,要与他人成婚了。
也许程垂扬动过情,但也许只是那一日而已。
他一直在等,可他一直未回。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程垂扬抱起小茴香,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
小茴香嫌弃地擦了擦,又问君离,“阿爹,这个人是谁啊?”
“他…是你父上。”君离低头答。
程垂扬一手牵过君离的手,又在他耳边说了声对不起。
一阵清风忽来,桌子上的君离刚写完的诗被吹了一地。
程垂扬隐约瞥见了那首自己曾教过他的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10章 结局
“王父,抱抱。”君纪回见着长沅闻渡便蹬蹬跑过去要抱抱,不料被脚下一块石头绊了一脚,整个人扑在了闻渡怀里。
小家伙吓得花容失色,呜呜哭起来,冒冒失失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王父,阿回回来看您了~”哭归哭,规矩倒没忘。
明日是长沅的诞辰,按照规矩举国同庆,君离自然要回宫住上几日。再者,他不喜舟车劳顿,许久未回来了,阿回天天念叨地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还有一事,他还未向两位父上说明。
当日程垂扬匆忙辞行,闻渡一直怨念在心,若是对离儿无情,又怎会有阿回,若是对离儿有意,不给名分就罢了,走了算是怎么回事?
因此,听闻程垂扬又回来了,闻渡是一万个不同意。这西澧国再小,好歹是个国,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这个子婿,他可不认。
等四个大人和一个小大人进去大殿后,君离才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将封口的软布铺在桌上,从瓷瓶中倒出一只小虫来。
“爹爹,你可识得此虫?”
那虫有千足,通身呈青黑色,已经干瘪的不成样子了,闻渡到亮处仔细瞧了瞧,心中一惊,问,“离儿,这虫你是哪里来的?”
果然如同君离和程垂扬所想的那样,这虫果然不普通,不过他们两人并不精通药理,只能猜个大概,“爹爹,这虫可是有什么问题?”
闻渡先是将那虫装回原处,命人打了盆水将双手洗濯干净,才缓缓开口,“如果我所料不错,这虫应当是一种蛊。”
“蛊?”三人同时发出疑惑,纵是长沅也没有料到。
“应该不错,这虫我在师父的书上曾经见过。”闻渡嫁到西澧之前,曾跟着青丘最有威望的仙医学习,此人一生鲜少收徒,已仙逝数年,君离记得他小时还曾有缘见过此人一面。
想到恩师,闻渡一时走神,回过神来才想起来问君离,“这蛊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君离还没开口,便听见程垂扬道,“这虫子是从我体内取出来的。”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震惊,君离只以为这虫子来历不明定有蹊跷,却不曾想到这虫子居然是从程垂扬身上取出来的,这么说来,他曾中过蛊术。
看着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程垂扬把自己在京城生大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那场病来的怪异走的更是蹊跷,他也不曾接触过蛊术,只在书上读过一二,看来此病必定与其有关联。
闻渡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忙问他,“你快跟我形容一下救好你的仙人的样貌。”
在程垂扬看来,那仙人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他当时病的迷迷糊糊,哪里还注意太多,只好把自己记得的大致说与闻渡。
“定是师父不错了。”按照程垂扬描述的样子,闻渡已经猜出来了,那位师父长沅也见过数面,他也赞同地点点头。
“祖师不是仙逝已久了么,那么见到的……”是人是鬼啊?
程垂扬吓得一身冷汗。
“他老人家是仙人,虽肉体已逝,但魂魄尚在,你见到的应该便是他的魂魄幻化的幻影。”君离解释道。
“他可还曾说过什么?”闻渡又问程垂扬,他已经多年未见师父了,曾在梦里想到极点哭着醒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闻渡这师父,比父亲还好呢!
程垂扬想了想,摇摇头,“他说我被心魔魇住,现在想来是这蛊术在作祟了。后来他从我心口处划了一下,不深,然后取出了此虫,其他什么也未说。”
“这么说来是师父他老人家帮你解了蛊,算你小子命好,哼。”闻渡自然是不喜欢程垂扬,可是师父都出面了,他也不能不给面子。君离很小时候师父疼他疼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抱在手里,要什么给什么,饶是闻渡看了也有几分醋意。后来闻渡开始辅佐长沅,一天比一天忙,君离记事后只带他去过一次。
没想到师父还是最疼离儿了,连他这个十几年的徒弟都被比下去了。
一来二去,几人算是弄清了这虫子什么来头,可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这蛊是何时何人下的?又是为何下的?
闻渡嘴上没说,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还得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于是让他们二人早些去歇息,自己抱下阿回,说什么也不肯松开,非要他跟自己住两天。
纪回虽然年纪小,但聪明着呢,跟着王父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而且王父的寝宫又大又好看,还有许多亮亮的珠子,纪回早就想回来了。
君离看着自己的爹爹和孩子,这一大一小,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都说隔代亲,还是有点道理的。
君离住的还是太子殿,虽然现在太子不是他了,但是是他儿子,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此情此景,两人故地重游,不免又想到了许多以前的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在,可是转眼孩子都会跑了。
程垂扬住过的别苑一如既往,半根杂草都没有,小池水还是那么清澈,池里的鱼似乎多了几条,就连那几棵桃花都是依旧,虽开的不如原来鲜妍灿烂,但仍是那么好看。
“这花,不会谢么?”程垂扬早就想问了,此时并非人间四月天,纵是百花盛开的时节,桃花也不在这其中。
君离没回他,而是走到树下,拔了一根碎发,程垂扬远远看见有片花瓣落在了他头上。
“这几棵桃花是我自小以血灌养的,我生它便生,我死它便亡。我族人都信天命其实并非没有道理,能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往往不是人祸,而且天灾。但天灾是有预兆的,万事万物一草一木都有灵性,因此这几棵树不只代表了我的生命,也预示着西澧族的未来。”
君离说完看了看周围,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
程垂扬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虽然熟读百书,但此等事真真是前所未闻,傻傻地问他,“这些……都是你的血灌养的?”
本来还带着感伤的君离听了他这话噗嗤笑了,捂着肚子道,“我哪有那么多血?”
此时程垂扬才明白君离的意思,忙拍脑袋,睡了一年,脑袋都不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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