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梦,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西门夫人是自愿留在独孤傲身边?”云绮歪着脑袋,酒窝浅浅荡漾,手指勾着自己的头发,温柔道:“我想女人都喜欢英雄,哪怕知道他们残酷无情,哪怕知道世俗不允,都控制不住内心的爱慕,就像西门夫人说她知道独孤傲不是真心待她,但她就是心甘情愿跟随独孤傲……”
西门夫人是心甘情愿留下,慕容夕也是心甘情愿留下,独孤傲疯狂、残忍、霸道,纵使让人明知危险,却依然如扑火飞蛾,爱慕他到不惜焚身的地步。
“你怎么啦?”云绮察觉到异样,低下头看着他,关切道:“为什么不说话?”
风月寻梦没有睁眼,微微抬起下巴,似在沐浴月光,忧伤道:“我想回梨花山……”
云绮晃动一下双腿,脚后跟轻敲他的胸口,低头捧起他的脸庞,倒看他的洁净面孔,忧虑道:“万一独孤傲来寻仇,你真能弃之不顾吗?”
风月寻梦睁开眼睛,眼中盛满忧愁,叹息道:“就是因为走不掉,所以我才分外的想!”
“寻梦,到底怎么了?”云绮居高临下,凑近他的脸,凝视他的眼睛,柔声道:“出了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云绮的眼神很温柔,贴心到极致的那种,想从他眼中窥出端倪;风月寻梦却闭上眼睛,不愿再面对她的目光,但睫毛却慢慢湿润了,低沉又伤心道:“我的家族真有擅剑天赋吗?为何最后只剩我一人?为何独孤傲能打败我?为何那把剑另藏玄机?”
“虽然我无法解答你的疑问,但独孤傲确实败在寻梦剑下,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你才是寻梦剑真正的主人!”云绮捧起他的脸,温柔的看着他,善解人意道:“也许是你还没解开花谜,没有发挥剑法真正的威力!”
“那为何父亲我要解开花谜,而不是直接传授我剑法?为何他在临终前慎重交代保管好寻梦剑,难道风月家族的荣誉全是仰赖这把剑而来?!”
云绮抿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默默注视看他,目光无比忧愁。
那一日,独孤傲人狂刀更狂,十招内就将风月寻梦逼至末路,就在他带着戏侮之心想砍断武林神话寻梦剑时,剑身却射出一道令人匪夷所思的玄力,给予猝不及防的独孤傲致命一击!
风月家族是江湖流传的神话,但独孤傲却是真正的神话,一个被威力强大的寻梦剑验证过的传奇人物!
就算再练二十年,风月寻梦也不敢断言,寻梦剑能够打败独孤傲。何况,寻梦剑谱是祖先留下,但青天斩之招却是自创,独孤傲才是当之无愧的武界奇才!
“如今,剑跟独孤傲一起失踪,它若变成助纣为虐的利器,这要我该如何是好?!”风月寻梦伤心至极,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又努力镇定情绪道:“我要如何阻止独孤傲?凭一个千年不败的神话吗?”
“寻梦……”
“云姐姐,你方才也说了,胜利者是英雄,失败者是狗熊,而世人都喜欢英雄,哪怕知道他们残酷无情,哪怕知道世俗不允许,都控制不住内心爱慕……”
时至今日,千年不败的传奇与千年不败的谎言,同样成为压在他心头的重担!
还有那个人,从第一眼看见,就知道今生无缘!
那人站在栖云楼前,比五月梨花还素净,一双看透世情的眼,冷漠得不近人情,却又比冬夜星子还璀璨……
一滴泪从眼角滑过,风月寻梦闭上眼睛,任内心的苦痛翻涌。
“哎呀,别哭,让我唱歌给你听,小时候我们一起偷偷学,你还在伯父面前唱了出来,结果害得我们一起被罚跪!”云绮啊了一声,慌忙跳下窗户,赤足揽他入怀,似亲人般安慰,念起乡野小调,道:“梨花落,梨花落,梨花落个大果果,果果换个小媳妇,生个娃娃乐呵呵……”
世上还有什么比亲人的支持,更能让人重新振作的良药吗?在云绮的怀抱里,伤心的风月寻梦情绪渐渐稳定。
“云姐姐……”
“嘘,你累了,安静睡吧!”
山风徐徐,斗换星移,这一晚的窗下,云绮搂着寻梦渐渐入睡,就如幼时在梨花山渡过的无数岁月,相亲相伴毫无嫌隙。
第5章 第五章
一眨眼,慕容夕已来山上一季,仍是名义上的副阁主。
如果说当初他留在凌霄阁是为看独孤傲如何称霸天下,而今他留在凌霄阁是为看风月家族的神话如何破灭。
独孤傲只要没死都会回来复仇,他只要待在凌霄阁静候,看着这所谓的武林神话是如何破灭,看着独孤傲如何为自己讨回耻辱,看着渐渐平复的武林再次掀起波澜,看着那些自以为找到靠山的掌门们再次惊恐如热锅上的蚂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独孤傲厮混良久,他的心早变得冷漠无情,人命在他眼中轻飘如纸。
有时候,人命不过剑上一滴血。
抹去了,也就抹去了,心如剑一样都不留痕。
年关将至,大雪纷飞,有眷属的回家过年,本就冷清的凌霄山更显寂寥。
山坳里有一口温泉,慕容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此浸泡温泉,雪花飘飘袅袅落下,似飞绕着的鹅毛帘幕,在接近水面的刹那融化。
小径传来脚步声,很快就戈然而止,误入此地的人似没料到,这样的雪天还有人来泡澡。
慕容夕没有回头,坐在池中若无旁人,甚至连睫毛都不曾抖动。
剑,搁在手边,随时抽来杀人!
既是为了寻找忘忧,也是为了山中赏雪,一路寻觅至此的风月寻梦,在这片乱石后看到了氤氲袅绕的温泉和全身□□的慕容夕!
“失礼,我不知晓……”风月寻梦忽然收声,盯着对方背心口处,纹着一朵艳丽的妖花,藏在一缕缕发丝中,吃惊道:“这是……”
一道凌厉剑气袭来,风月寻梦哎呀一声,堪堪避开那道剑气,皱眉道:“蛊毒!”
明明是在三丈外,声音却近似左侧,慕容夕眉头微皱,一剑横扫左路。
石头裂开的声音,尔后万籁俱静,慕容夕心头一惊,跟着睁开眼睛,却见风月寻梦已在右侧,无声无息出手如电,封他周身几处要穴,皱眉道:“这是苗疆的蛊毒,我替你把它逼出来!”
慕容夕虽能讲话,但什么都没讲,只用冰冷眼神,让对方动作一滞。他低估了对手,眼前人就算再不济,也是敢挑战独孤傲,并将其逼落悬崖的人!
但他不该犯这样的错,跟着独孤傲挑战四方,从未犯下轻视对手的错,而他能坐上副阁主的位置,也非仗着独孤傲的特殊荣宠。
说到底,风月寻梦就有这种、让对手忽视他的能耐!
从一开始的退避,到坦诚自己输了,一步一步让慕容夕放松戒备,认为他只是仗着家族名号、徒有虚名的竖子。
对方鄙夷的眼神,让风月寻梦纳闷,难道不是蛊毒?
拨开背后的长发,再仔细看过去,白皙的皮肤上确实是妖异的三瓣花。其实不是纹花,而是心口的蛊虫,吸血后留下的印记。
此等蛊虫又分雌雄,分别植入俩人身上,每隔一段时间就需欢好交合,这样才能保住双方性命!
如果一方已死,顶多压制三年,另一方也会殒命,又因蛊虫吸血后留下花形印记,所以苗疆那边都称它为绝情花!
慕容夕闭着眼睛,睫毛不眨一下,坐在水里宛如雕像,冷冷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不用再跟我玩花招了!”
风月寻梦愕然!
下一秒,又似顿悟,目不转睛看着对方。
也许,从一开始,慕容夕就看穿他的心思,甚至在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之前!
“别用这朵花做借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完之后给我滚开!”
慕容夕不是少不更事的处子,更不是守身如玉的贞洁烈女。
他被独孤傲当男宠压在身下过,也把独孤傲当男宠不屑一顾过;他被狂放不羁的独孤傲折服,也让狂放不羁的独孤傲为他折服;他为独孤傲恨断肝肠痛不欲生,也让独孤傲恨断肝肠痛不欲生……
不论武功心智,仅论相互折磨,他跟独孤傲算是打个平手。
只是他素来洁癖严重,而且眼光极端挑剔,就算身中绝情蛊毒,也不屑随便找人发泄。眼前的这口硫磺温泉,倒是能压制他身上蛊毒,只是不想今日又落到风月寻梦手里。
多年前的那个雪天,他也是因为技不如人,才被独孤傲压倒床榻。
而今,不过换个地点,行一样的事罢了!
“……”
看着眼前□□的男子,风月寻梦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冷风呛着,还有什么比这话更明确的暗示吗?而此时此刻的自己究竟更想做什么?
欲是什么?爱是什么?如果早已错身,注定一世无缘,那又何苦纠缠?
放不开是痛,放开也是痛,情这一字,真真误人!
但真真误了,也就一世;真真痛了,也就一世;若真有来生,千百个轮回,一生又算什么?
如此一想,似乎连痛,都不明显了;心头的欲念,在这一刻,也冲淡了!
大雪笼罩俩人,短暂沉默之后,就听风月寻梦说声得罪了,便运功将泉水雪花飞卷,慕容夕顿被这股连绵不绝的纯阳罡气逼得气血沸腾,整个人似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被三昧真火烧心烧肺烧神魂。